“是。”不知其意,但是斬釘截鐵。
“最後問你一遍,不睡了?”
“對。”
“好。”陸揚雙手糊在魏逐風臉上,從眼睛到嘴巴遮了個嚴嚴實實,他眼前一片灰暗,只聽到一聲大義凜然的號令,“起床!”
“做什麼?”他剛把手扒拉下來,騰地一下人已經彈到九霄雲外,剩了點餘煙帶著興奮的語氣飄過來,“過生日!”
“這是我的遺願清單。”陸揚掏出一個長長的紙條。
“摸到了嗎?”魏逐風牽著他的手放在旁邊的木頭上。
他不明所以:“摸到了。”
“呸一下。”
他笑著說:“呸。”
“好了。”魏逐風面無表情。
即便縱容,有些話不可以說出口。
是人有多惶恐。
“哎呀不是,別那麼小氣,這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也不是最近寫的。”陸揚說,“是我從小就一點點往上面加,有的時候有感而發就寫得多一點,有的一年也沒有一條,積攢下來林林總總看著數量上是很驚人,其實有很多都是空話,做不到的。人生在世三萬天,有什麼事是一定要等到快要死了再去做的呢?今天不是生辰嗎,和你一起做也很好。”
“你年輕的時候是很愛寫東西。”他把人生在世三萬天放在心裡抿了又抿,雖然有所動容,但還是生氣,所以不輕不重地刺了一句。
他原地自省了一會兒,決定以後再也不把類似的詞彙放在嘴邊,坦然、真心,但是笨拙地說:“我錯了,對不起。”
魏逐風不理,接過那碎片化的小紙卷仔細檢視起來。
他很快就發現這並不是最初原始的那一版,最初的版本顛沛流離經歷了許多變遷,也許是被繳下,也許是丟失,不知出於對什麼的執念,他自己又補了一版。
興高采烈,洋洋得意。
這字……比起那年稀裡糊塗逗他玩,故意躺在床上閉眼睛看他能讀出什麼精妙之處後突然詐屍說“你還想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講給你聽”的時候,少了幾分調笑玩弄的自嘲,穩重得不像其人,但魏逐風仍在每個字角落裡的勾旋裡捕捉到了跳躍著的蛛絲馬跡。
他依然是洋洋灑灑,用“我啊”開頭,精神建構永遠從自我出發。
“成為鼴鼠洞的統領者。”
陸揚湊過來看,一邊比劃一邊解釋:“你小時候有沒有挖過那種奇怪的洞,我就覺得鼴鼠這種生物長相很是神奇,並非一般俗物,早在六歲那年我就和鼴鼠大人簽署了神域的契約,要一統江湖。可惜沒實現,後來洞口被洪水沖刷,塌了。”
這是六歲那年的願望。他冷淡地略了過去。
陸揚還在掙紮:“不再仔細看一眼嗎?”
“不了。”
十歲的也沒好到哪裡去:“武功天下第一成為救世大英雄。”
“被認可成為五湖四海最聰明的人。”
“成為一隻鬼,會胡亂飄的那種。”
然後是:“我啊,已經想要回去了。”
魏逐風手指向下滑。這個已經達成了。
“我呢,想去陽光充裕的南邊曬太陽,哪怕面板脫落也沒關系。”
也達成了。
“想嘗一次故鄉的糕點和美酒。”
“去誰都不認識的地方。”
“弄清楚自己的來歷。”
他鼻子沒來由地酸了一下,言簡意賅地看向他:“你這不是都做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