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去就山。
不知道是不是剛上山時那番囂張言論作祟,小心眼的大當家還真把他的居所送到了懸崖邊上,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深夜還能聽見惡狼嚎叫,如果不是跟不上那高亢的音調,他高低得回應幾聲。
這裡的夜晚太安靜了。
也得虧於此,他想了許多平日裡總是沒來得及深思的問題。
低燒不退,他在確認沒有傳染性後走出了小屋。
穆如南收留了許多因戰亂無家可歸的人,這些人都湊不成一個完整的家。
白日裡他會一邊和人閑談天,一邊幫著做點小活,擇擇菜,淘淘米,去不同人家裡蹭飯。刀法大成,順便將豬圈裡所有肉豬給劁了,口碑很好,人人稱頌。
明明年歲不算小了,可但凡見到他都不約而同地加上了字首,“小陸公子,我家還有幾口豬,成天不睡不吃,醒了就跳牆,躁了就挖坑,我看也是時候該清理了。不知道你下午方不方便來啊,就是我家翻山越嶺,離你居所有點遠,夜路不好走,我喊我小娃送你回來。”
他欣然應了:“不用,小事兒。”
陸揚聽說人家裡有刀,輕裝跟上,路上有條岔道口,他分神朝另一個方向瞟了一眼,出了一下神。
“小陸公子?”
他看了看遠方綿延的道路,回神道:“來了。”
有時世事就這樣陰差陽錯。
一刻鐘後。
魏逐風將那匣子捧得十分板正,路過了同一條岔路口。
他心神不寧,一路順著人的外貌問了過去——個子不算非常高,眼下有顆痣,有個月牙狀的疤,眼睛特別好看……哪裡都特別好看。
直到榕樹下幾位大娘聽了描述,迅速地對了對眼,興奮道,認識!是一位豐神俊秀的小公子。
魏逐風靜了一會兒,微微笑著說對。
這笑帶著些許狼狽,但與那晚與穆如南對峙時的陰冷截然不同,判若兩人。
“他去老王家礁豬了,不過家就住在那,你找他的話要不在這等等?”
他點頭,沉默地貼著樹站著,一片黃豆大小的花托落在他耳邊。
魏逐風聽見許多人誇贊他。
首先是先決條件,長相過關。
其次是性情,亮晶晶的眼睛,無論說什麼,都全神貫注注意傾聽。
然後。
“他比從前收斂許多,更沉穩。”
“是啊,可是還是不會做飯。”
“從前如南不總說陸大人是個不落地的人,天文地理,各有涉獵,博聞強識,令人稱奇。唯獨起炭火,能將屋子都燒了。”
“小舟小時不總還抱到徐嫂子家吃飯嗎?”
眾人齊齊哈哈大笑。
魏逐風臉色變了,他默默將那嫩黃色的花骨朵摘下,悄悄站直,豎起了耳朵。
“‘受賄’止不住,人人都想給他送東西,後來有些老家夥連鏽了一半的菜刀都送,他不好意思退回,一屋子破銅爛鐵積堆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