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愣了愣,然後笑了:“你和我可不一樣呀。明明毫無用處,毫無價值,什麼忙也幫不上,只會添亂,活在這世上對任何人都沒有用途,可偏偏活下來的是我。我不能走出去,更不應該忘記,我應該和所有獻出生命的人一樣暫停在那裡,直到成為活著的祭品和遺産,這就是我唯一的價值。”
他,還有他們。
好多人。
為什麼偏偏把我剩下了。為什麼是我。
我好像是很多人丟下不要的遺物。
“現而今,改變了嗎?是在遠方的信件傳來,說他沒有死的那一刻;還是在佩刀行走三年間,蕩平不公事,相扶落難人的某個瞬間?”
在揮刀相向,和內斂收刀的無數個喘息間,也曾不安過滾滾向前流動的歲月嗎?
她很想說是在知道陸揚還好好活在這世間某個的角落的那一剎那,然而在接到陳老匆匆而來的鴻雁傳書時,她含著模糊的眼淚一目十行地瞟過一眼,轉邊先將殺人老弱的強盜一刀切了。
東邊新開了家首飾鋪,妝匣裡正缺支簪子,她想。南下去尋穆將軍不過只需半月,最多再多等上個十來二十天,必定能央求他換一副新護腕了。
過於沉重的心鎖解開瞬息,她想到的不是任何,只是這些細碎的瑣事,只是這些而已。
我要向上天祈願,再過一次十七歲生辰。
在不知覺的漫漫歲月裡,時間早就開始流動了。
穆如南仍舊看著她。
有人評價這位女當家,總著一身紅衣,相貌嫵媚非常,輕功舉世無雙,偏偏眼光帶尖,事事通察敏銳非常,小小年紀穩如沉木。沉穩又踏實的人,原本不該這麼快獲得晉升的機會。
是某位少年將軍力排眾議,一手提拔。
紅顏知己一類的流言傳得很兇,有些特別髒的落在了陸揚耳朵裡,甚至有人向他打探,這個瘋女人是不是成過親守過寡才如此兇神惡煞。
陸揚不可置信地反問:“女人當家做主,爭強好勝,就偏要是受過什麼情傷?這是我的軍營,你以為是漏了一半的篩子?”
經此一事後風言風語就不再傳了。
一是因為明令禁止,更重要的是眾人發現這位被提拔上來的新貴獨樹一幟,不僅沒有成為某人的親信,還和陸揚異常地不對付。
不僅僅是不對付,是非比尋常、鬼見愁般的關系差。
宋舟記得當時有位大娘送了穆如南一窩雞崽,我去長大後就瘋狂下蛋,甚至還竄到過營帳裡;公雞翹尾巴鼓雞冠,見誰啄誰,恐怖得像只異獸,幾乎沒人不怕。
最純恨那年,陸揚連回家都是翻牆進去的。
都是往事了。
宋舟呼吸幾次沉浮,最後還是誠實地笑了笑:“我不知道。”
“不是大事。”她隱晦地交代道,“如今可是個大姑娘了,不可隨意進男人的屋子。”
“啊?”
“我要是相信他有分寸,不如去信母豬上樹會比較快。”
宋舟膽寒。
好嘴,不過是同一場架裡吵出來的。
不過。
“是我眼花不曾看清嗎?”宋舟又擦了擦眼睛,“什麼東西飛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