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也不回,輕聲說:“找人。”彷彿這是不需要下任何決心,最自然而然的一個舉動。
“等一下!”
魏逐風停步。
這位母親眼神躲閃,猶豫不決,片刻後她看了趙明書最後一眼,便狠下心將男孩放到魏逐風懷中,“告訴陸揚,七天之內,必然要將人完好無損地送回來!”
魏逐風緩緩瞪大眼睛,在母親和懷中乖巧的小生命間來回穿梭,話到嘴邊,竟下不出一句承諾。
他居然在這種時候曲折而迂迴地理解了陸揚。
一個人的性命無論怎樣糟踐,都是自己的事,大不了最後還能嘆一聲了無遺憾,但一旦與他人的性命連線起來,就變成無論如何也不能犧牲的負累。
魏逐風承擔不了這個孩子的性命和未來,這對於他來說太過沉重。
他將貼身的軟甲解下,套在趙明書身上,而後深深地朝徐慧鞠了一躬,轉眼間便消失無蹤。
魏逐風將孩子藏在衣物下,爬上了扶搖殿的牆,遠遠眺望。
竟是一片火光,雕樑畫棟,付之一炬。
趙明書的小腦袋也探出來大呼可惜:“父皇修了很久,只給陸大人一個人住的。”
一人站在院中,身姿挺立,恍若青松。
綴了一顆紅珊瑚珠的望山已然出鞘,沉沉地往下垂著血,積成了一塊水窪。
魏逐風的目光閃了閃,又見他身周,正是南朝皇帝趙烜,和追了他們一天的暗衛。
魏逐風從身後摸出刀,輕聲對孩子叮囑:“我馬上要去打架了,別怕。”末了他發現這番簡短的交代很難安慰得了誰,於是硬邦邦在其後又加了一句:“行嗎?”
半是問詢半是強迫完,五六歲的男孩聲音還有些奶聲奶氣,卻充斥著勇敢:“不怕!”
二人對話之間,場上形勢瞬息萬變。
霎那間,暗衛首領岸蔚踹翻了陸揚的膝蓋,將刀抵在他脖頸上。
魏逐風摟著孩子從牆邊滑下,一氣呵成砍倒了近身的幾個暗衛,旋即便飄到院中,離陸揚不過幾步路程,近在咫尺。他威嚇著將長刀置於小皇子的脖子前,挑釁地看著岸蔚。
還想往上撲的侍衛緊急停下,膽戰心驚地觀察著這番對峙。
魏逐風用刀柄戳了戳趙明書的細軟胳膊,兇惡地指示道:“說話!”
趙明書的眼淚如同開了閘的河流,放聲大喊:“父皇!”
皇帝青筋直跳,眼見著這兩人漸漸向宮牆邊走去。
陸揚在岸蔚的拉扯下不斷被拖行。
盡管這位暗衛首領看上去十分鎮定,陸揚依舊感受到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正在不斷顫抖。他本人倒是十分淡定,遙遙在混亂裡與無緣折返的人對視了一眼。
心領神會,不必多言。
他動了動口型:“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王光焦急地等在側,只差一點,他們就能登上離京的馬車。
一行人緩慢卻堅定地移動著,就像是跨越艱難險阻的一群螻蟻。
形勢轉換只在一瞬間。
陸揚用全力咬穿了岸蔚的手指,以非人的骨骼彎度掙脫了束縛,接著岸蔚的慘叫將自己甩飛了出去,與此同時,魏逐風彷彿能察覺到他將要行動一般,迅疾幾步,展臂接住了他。
而陸揚接住了趙明書。
皇帝徒然地跟著這群反賊。
陸揚還會懂得自救,而他這邊的人質胳膊肘卻向外拐了十萬八千裡。
他努力探頭,想去看他的小兒子是否心存一點愧疚,卻什麼也看不清。
有人心急如焚地喊道:“陛下,您的手,還是趕快包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