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已將人扣住,此案臣不敢審,需得陛下親自來審。”大理寺卿再次長拜,“那人說,此番一時既非投毒也非疫病,而是鬼諭,有鬼上身,附在了布匹行東家身上,促使他利令智昏。”
趙烜怒極反笑:“哪隻鬼?這話你也信。”
“臣原本不信。可今日裡抄檢出的一批憑證中,赫然出現一個名字,讓臣驚恐,於是即刻入宮,不得不報。天子威嚴總該壓得住鬼神之說……”
高階之上,那人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彷彿提前預知到了什麼,他試圖阻止這老頭說出接下來的那句話。
老臣低聲道,“三年前戰死,命隕黃沙的罪人。您說,幾年前就死掉的人,這個名字為何會出現在布匹行年中的憑賬中?”
轟隆一響,大殿倏地一白,雷聲大動,橫空一道利光。
這陣閃電過去,老臣有些畏懼地攢起身子,喃喃道:“陛下知道,臣信佛的。”
“……”
“不僅如此,近日裡上京城裡大街小巷皆流傳著同一種流言。”
“說。”
“鬼魂於大理寺前擊鼓,狀告先帝識人不明,昏庸無道,疑點重重之案久久懸而未決。臣不敢妄斷。”
剎那間,案上杯盞被全部打翻!
趙烜頃刻而起,怒目直視。
“陸揚當年一意孤行,公然違抗先帝旨意,敗在北巍大皇子手下亦是情理之中,如何來的疑點頗多?他今日所為,是在逼迫朕?還是在質疑先帝?”
大理寺前長跪:“臣不敢。”
趙烜平複心緒,淡淡道:“既然不敢,就去把妖言惑眾之人抓起來。”
“是是!自是無稽之談。”皇帝手握朱筆滾落,一格一格滾下臺階,最終停在老臣膝前,他飛快瞥了一眼,急忙道,“那臣便退下了。”
徐公公彎腰撿回,呈於聖上。
趙烜視若無睹,竟被自己雙腿絆了一跤,癱在地上。
良久,他說:“叫穆姚來。”
老臣躬著身子,一副膽小怕事之狀,只有被恩賞的人才有資格坐著馬車出宮,他們這種普普通通又說了壞話犯忌諱的,只得一步步走出去,不料在出宮的宮道上遇到個太監。
他手裡捧著著時興的料子,雖然質料高超,但用了城裡的花樣,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不知會不會背地裡挨其他貴族娘娘的嘲笑。太監沒有卑躬屈膝,微笑著寒暄起來:“大人好,才從福慶殿入對回來嗎?”
大理寺卿漸漸將腰直起來,凝視他許久,不答。
陸揚注意到老頭沒有撐傘,全身上下都被澆濕,連忙將自己的竹傘遞了過去,塞進了人手裡,笑道:“我往日是不能踏出闔宮圍牆的,今日幸虧是替貴妃娘娘送東西,才有幸見到大人一面。”
“哼——”老臣接過傘,毫不領情地拔腿便走,陸揚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道:“聽聞大人信佛。”
老臣住了腳。
陸揚說:“我也是第一回聽說。”
老臣翻了個白眼,氣得手癢。
他真的很有把這世間所有出世入世的老頭子氣得翹鬍子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