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徐慈心中不安,心口砰砰直跳。
街角處幾人抬頭,面露異色。
為首者氣急敗壞,朝前追了幾步,不知為何,那腳步便停了下來,彷彿是心生膽怯,再也沒有力氣向上一步。
那鼓還在敲。
敲鼓人不是力大無比的壯士,卻振聾發聵,生生不息。
貴妃立在看不見的位置,靜靜聽了一會兒。
屏風外不知何時有兩人站著,身姿筆挺,從容溫和,很是般配。只遠遠問了個好,稱了聲謝,並未露面,便隨相府之人帶領離去。
這一路進廂房,招搖過市,引人注目,有人向他們介紹桌上的酒菜,皆是按壽辰規格添置的席面,散座在外,包廂裡怕是獨樹一幟的待遇。
好不容易鎖上門,陸揚將端莊面具一抹去了,得意洋洋扶正帽簷,討賞道:“我是不是很拿得出手?”
後脖衣裳被高高拽起,從後心重重一掌落下,像抖倉鼠似的甩了兩下,沒晃出藏匿在嘴裡的糧食,扇起了一陣四處飄散的灰。
陸揚正撞在臉上,咳咳兩聲,溫潤的表情霎時間便崩了,驚奇地看向魏逐風。
他怎麼知道自己貿然見了那鼓一時沖動上手去敲,被灰嗆了個半死,弄得全身都是,敲第二聲就後悔了?
但萬事有始有終,為了面子也只好硬著頭皮又敲了好幾聲。
旁人見他面相穩重又行動有異,總覺得其中彷彿有深意,多加揣測,心中惴惴不安,只有魏逐風看到他頭發上的狼狽,雖然有點嫌棄吧。
“這種拿得出手?你也說得出口。”魏逐風照著掌心吹了口氣,把灰吹跑,拎著人站回牆角,出言命令道,“站好。我有話問你。”
陸揚整理了一下腰間別出的衣服,指尖隨著布料左右遊移,嗯嗯應聲道:“你說。”
魏逐風盯著他的指尖,反身從桌上倒了杯水:“你無故招惹人家做什麼?”
“什麼?”陸揚裝傻。
“話本中,無明的惡意通常只有幾種很俗氣的原因。嫉妒,利益沖突,偏見,情仇。我先前從未見過貴妃娘娘,你說,這其中屬於哪一種?抑或是,每種都有。”
有些人站著站著就歪,倚靠在牆上,很沒有站相凝神半闔了一會兒,聽完很久以後突然笑了。
“我發現你是真的很愛看話本。街頭小巷敲板說書的你也聽,繪成圖冊四處傳播的你也看,遍覽天下事。是何時有了這麼個古怪的愛好?”
魏逐風想了想,說:“常年混跡茶樓酒館,不是特意去聽的。”
不過,聽完便能記住大多數了。
話本裡總講的痴男怨女,至死不渝,所求的天長地久,像一堆沒有意義的符號。
陸揚起了好奇心:“眼下上京城裡最時興的是什麼本子,官家小姐與貧民書生驚鴻一瞥?”
魏逐風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那是幾十年前的東西了,老到掉牙。”
被一通直球諷刺了年紀,陸揚也不惱,雙手環抱交叉在胸前,微微低著點頭收著下頜,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那能怎麼辦,他心道,老就老了,童言無忌不能生氣。
“雖然俗套,但還是很有人氣。”魏逐風回憶著,“越熱鬧越好,戰場殺敵衣錦還鄉,貍貓換太子,假侍女實則是真千金,命帶兇煞嫁了三次才將自己嫁出去的女娘實則是金星下凡,身世不俗……”
陸揚笑了,眼睛彎成兩輪月牙,從胸膛口震蕩出低但清脆的咯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