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認識。”陸揚沉聲道。
“找個機會甩掉他們。”
“趙烜知道我走不掉,故意的,就當作沒看見吧。”幾百名人質握在手上,是最好的威懾和傀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陸揚環視一圈,大了一週的小帽子不斷向下掉,遮在眉頭上,“就當作沒看見吧。今日好熱鬧啊。”
魏逐風說:“是的。”
街頭巷尾一如往常,並沒有更加門庭若市,也沒有張燈結彩。聽到這番交談的路人皆側目一瞬,狐疑地掃了一眼。
酒樓前聚集著人潮,高樓之上有帳屏風,內裡有幾個人影,持著小扇不時向下灑下些紅色的錦囊,裡面有一些為了討吉利的福包與吊錢。
百姓們你一句我一句交談著。
“李兄,今日這是如何?”
“貴妃娘娘壽辰,主家特意設了壽宴,想出了個時興的樂子。以平地為起,搭建了一座步步崎嶇的陡峭高臺,只要在一炷香時間裡,矇眼而上全身毫發無損登上頂臺,就可以得到貴妃特許的嘉獎。美玉倒是其次,最珍貴的是徐府的一個承諾,那才算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那可是相府啊,為了逗貴妃娘娘一樂,也是不惜花了大價錢。”
“何止呢?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身是未歸人。陛下偏愛,貴妃娘娘奉旨省親,此刻便在樓上坐著呢!”
“當今尚年輕,膝下唯有一位皇子,寄予厚望……”
“小聲點!怎可私自議論議儲之事?”
層樓上。
正當妙齡的姑娘撐著腦袋,對長姐抱怨:“都是俗物。”
徐慧好言好語規勸道:“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何況並未逼迫你,只是讓你放開眼去選一選。”
“明明是你的生辰,消遣我做什麼?”徐慈從屏風後走出,眼花繚亂掃視了一圈,忽然眼睛亮了。
“要不要進去,人多,好渾水摸魚。”
“鳳仙樓而今一天只賣一壺酒,正事在身還要偷喝?”魏逐風看穿了半個陸揚,剩下半個兀自尷尬完,“嘶”了一聲,服從管教似的懨懨地垂了頭,此時不知從天而降什麼東西,劈頭蓋臉砸在他懷裡,兩人皆是一驚,定睛一看竟是一個紅色的繡球,周遭頓時一片喧嘩,陸揚離得近,聽見很明顯的倒抽氣聲,指間的骨骼響動了兩下,硬生生發出恐怖的“咔咔”聲。
他眉心一跳,差點把這沒眼力見的玩意兒直接丟飛出去,像表忠心般強硬地擦了擦手,失措片刻,小心翼翼朝右看。
徐慈沒有掩面,隨意招招手,饒有興致道:“我瞧你不錯。今日是十六月圓之夜,開市集,賞花燈,長街上十分熱鬧,可有興致與本小姐同賞啊?”
眾人目光皆聚焦在他身上,誰都知道繡球不僅是欣賞,多少帶點其他旖旎的意思。陸揚像受到驚訝喜不自勝般,“不經意”朝後一退,那紅色繡球便一骨碌滾到地上。方才的小心謹慎全然盡失,他張皇失措地擺擺手:“草民不敢。”
徐慈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徐慧看不過眼想讓妹妹別再胡鬧,掀開簾幕與受為難之人撞上一眼,手裡的帕子砰然失手,掉在地上。下人彎腰拾起,恭敬地奉回到她手邊,低聲道:“娘娘。”
這一聲彷彿將她叫醒了。
魏逐風很嫌棄地撿起繡球交還,但神情並沒露出半點紕漏。已經下人面子了,想要全身而退,只能更顯得禮貌一些,事情到這地步總該算完。
他越琢磨越吃味,只覺荒謬,扯起人袖子想走,很不講道理地瞟了一眼,扯,卻沒扯動,才見陸揚也在抬頭。
貴妃娘娘突然開口:“今日本宮壽辰,壽星為大,公子不妨一試。”
鳳仙樓地處高樓,背靠長街,只要走到欄杆旁,就是南昭的錦繡人間。但這其間,有無數彎彎繞繞的階梯和裝飾,紛繁複雜,每一樣都足以讓矇眼之人栽個大跟頭,這是有意為難。但貴妃娘娘一言既出,說得好聽叫相邀,說得不好聽就是抗旨。
方才表演得太貿然,被盯上了。出自本心也好,身體本能也罷,做了便是做了,他從不後悔,因而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朝魏逐風遞了個安撫的眼神,走上前去接過白紗。
起初很順利,五感盡失的經驗使然,摸索著也算如履平地。
他步履蹣跚,預計要跨出的門檻晚了一步,腳步一絆,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