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的裕王,曾經的北巍二皇子,高傲卻並不輕蔑,發號施令道:“起來。”
人的一生皆是從模仿開始的。呱呱墜地,嚎啕大哭,模仿站立,模仿語言,模仿姿態,被教授道理,被扶持著長大,隨後那些保護著你的手漸漸放開。遺憾的是,伸在他前面保護的雙臂過早放開,魏逐風從父親那裡學來的僅僅只有這麼一些惺惺作態。
他不覺得這些有什麼值得側目,可,陸揚的目光也太熱切了一些。
二人目光相撞,皆是驚豔,可魏逐風不理解,默默地退後了一步,耳尖微紅。
清秀的小太監意識到“僭越”,飛快地低下頭,不自覺開始譴責自己,沒能注意到這點細節。
屏退他人,陸揚終於從跪姿站了起來,迅疾地將懷裡的小東西塞到魏逐風懷裡,他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託著上半身和屁股小心翼翼,把貓抱穩了才冷著臉,幽怨地看著他。
陸揚無可抑制地彎了彎眼,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
只有這種時刻,他才會覺得肩上很沉的一些東西失去了原有的重量。
魏逐風不習慣長長的垂袖,因而抱著胳膊看他拆開包袱。裡面倒是很豐富,茶葉,糖,鹽,小魚幹,應有盡有,他問:“是什麼?”
“是納貓契,算是給小貍奴下聘禮。它還吃不了這些,但是咱們是講究人,該有的都要有。從今天開始它就是你的小貓了。”陸揚比了個噓聲,“你看。”
魏逐風低頭,恰好見這出生七八日的小貓含糊著睜開眼,露出一雙淚眼模糊的琥珀眼,瞪著雙腿撲騰了一下,直直盯著魏逐風看。
他捏著毛的手指不自覺放得更輕了一些,皺著眉看向陸揚,反問道:“我的貓?”
陸揚避而不答:“你瞧,它第一眼看的就是你,目不轉睛,也許把你認作母貓了。”
送貓送得像強盜,強買強賣。
他目光閃爍,忐忑而抱歉地看著地上,期待著他會喜歡,微弱地慢慢補了一句:“很可愛的。”
“自作主張。”魏逐風將貓放在軟墊下吩咐人照顧,褪去一身令人極其不適應的官服,徑自出去了。
陸揚到底有點心虛,察言觀色完,彎著腰像個尋常小內官一樣,走得又輕又快。
“你隨裕王殿下出宮?”
他點完頭,掌事太監又往他胳膊上挎了個竹籃,這樣一來,更像是出宮採買的小太監。
扶搖小院一朝脫身,直上九萬裡。
一個小孩奔跑,撞身而過,認真地瞥了他一眼,陸揚抬起袖子擋住臉,呼吸急促了片刻。
小孩撿起掉了的風車,做了個鬼臉,飛快跑掉了。
他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耳邊呼嘯過無數混亂的聲響。
良久,他抬起眼,朝前邁出一步,分不清本能和職責想原封未動地追隨,卻見有人在不遠處駐足,不知是在等待,還是嘲笑。陸揚追過去,只跟上了一個背影,喋喋不休道:“我要往籃子裡放桂花糕。”
“還有好多糕,好吃的,都要吃,旋炒銀杏,甘棠梨,牛乳糖……”
“饞死你得了,宮中做得不比街上賣的好?”
他伸手勾魏逐風的影子,指間碰到了一點點頭發:“啊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
“人不一樣。”陸揚頓了頓,笑道,“心情不一樣。”
“你看見趙烜的人了嗎?”魏逐風嘴唇未動,彷彿是真的在欣賞上京風光。
陸揚有樣學樣,“左後方兩個,鋪子那裡一個,轉角一個。”
“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