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逐風不知是從何處回來,眼角眉梢透露出一絲疲憊,聞言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將後背的一個點倚靠在牆上,輕皺眉,似乎對這種渾身長毛的動物感到有些厭惡:“那是你的事——我只有一個條件,你要保證它不會亂叫。別引來人,別惹出事,別吵到我。”
貓漸漸睡著了,肚皮起伏,發出一點小的呼嚕聲。
陸揚把手掩蓋在軟軟的還沒有豎起來的耳朵旁邊,欲蓋彌彰連連應道:“好哦。”
他有點高興。
“貓?”皇帝手握書卷,反身質問。
前來稟報的人反複斟酌著措辭:“雖然很隱蔽,但好像有一隻。”
“從哪兒來的?”
“您知道的,貴妃娘娘一向愛貓,宮苑中住不下了便滿宮亂跑,前些天剛又生了一窩,但恰好遇上娘娘驟然失足小産,傷心過度,便再沒工夫理會。其他的都著人處理掉了,不知怎麼還剩了一隻,竟輾轉爬進了扶搖殿。也不知……”
“不知什麼?”
“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撿回一條命,又墜了條更難走的輪回道。”
“朕何時允許你們妄議他的事。”
輕描淡寫一句,就已令人惶恐至極,不覺下跪。
皇帝攏著書卷出神,許久,從高處遙遙傳來問詢,“他最近如何?”
自從不分青紅皂白發了一頓脾氣,害的人無端生了一場長病,趙烜也很懷疑自己心裡居然還有種叫作愧疚的無價之寶,看到他過得不好覺得不安,看到他過得萬事順遂又像有根看不見的刺,在眼前聳動,紮得心癢難耐。
下屬不知該怎麼回,便言簡意賅道:“病著。”
“這個朕知道,朕是問其他……”
“其他?”
“穆姚,你的差事辦得是越發好了。”
長著娃娃臉的青年眼神清澈,既有委婉,卻不後退。
“陛下,您既然要臣說,就必然知道臣一定會說些讓您不高興的話,就算是掉腦袋也不為過,但既然您執意要問,臣也一定會說。任何無辜之人被擄走圈禁,受盡屈辱,三年下來,沒有不死不休,已然算是很好了。您又要他臣服,又要他快樂,還想將以往糾葛一刀兩斷,先帝留下的沉痾就如同從未發生,那是成百上千條人命啊!”
從天而降砸下來一個不下萬金之數的花瓶,碎片濺得飛起,猶如撕得遍地都是的儒雅面具,趙烜氣急敗壞,張牙舞爪,有一萬個想不通:“什麼叫受盡屈辱?朕什麼時候給過他委屈受,他有何事不是朕委屈求全?要什麼朕不都是予取予求,百般討好?他有何資格自了生機?他憑什麼……他是自尋死路,怪不了任何人。”
穆姚呼吸一沉一伏,溫聲道:“陛下,方才我們不是在談貓嗎?”
“貓,貓……哈!好,”從九霄之上傳來邈遠的呵斥,隨意而輕視,終於是讓了步,“那就養著吧。只要人不死,他要什麼就盡管給他,只說是朕的旨意,不必阻攔。”
見好就收,穆姚躬身答應:“臣不會讓外人踏足,得知他還存活於世的訊息。”
也有段日子沒去瞧過他了。
穆姚拎了一壺酒,在關口處被上上下下查檢一番,放了進去。
陸揚在曬太陽。
穆姚奇道:“你何時養了只小東西?”
陸揚反客為主,不與他客氣,還未到晚膳就將酒拆封了,酒味溢位,香氣撲鼻,一草一木皆墜入微醺中。
“他怕你死了,我好言好語勸了許久。”
陸揚斟了一杯,“可有勸他放我出去?”
穆姚搓了下手,為難道:“你知道的,我不能。”
“那便恕我直言,道不同不相為謀。”陸揚彎唇笑了一下,看不出是否生氣,“小福子,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