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逐風停留在分叉口,面對錯綜複雜的圍牆心生茫然。待到他回去時,那盞懸掛於高閣之上的獎勵赫然握在了吳小姐手中。
夜漸漸深了,她一個人有點害怕地蜷縮在角落,用微弱的光亮照明自己,就像在提醒行路人不要踩到這個影子。
魏逐風接過兔子燈的把手,溫和且不讓人害怕地詢問著它的來歷。
吳小姐顯然放鬆了警惕,長舒一口氣,捶了捶痠麻的腿,回想起來:“一個戴著面具的人,說是小殿下迎下的,你還有事,便提前替你送過來。我想也許,是因為我站在太子府的馬車旁吧,才能一眼就認出來。”
魏逐風沉默片刻,眼中有一陣不明的情緒迅速流過,最後只是一句淡然的:“或許吧。”
“你認識他嗎,他是你府裡的小廝嗎?”吳小姐艱難換了個姿勢,既不想讓人察覺到她腳麻了,不想在人前出醜,又想維護一下第一面的形象,痛苦地扭曲了下表情,可憐兮兮地說,“你能見到他嗎?”
“……”魏逐風抱著胳膊,冷漠地拒絕,“不能。你找他什麼事?”
吳小姐面中透露出一種天真的羞赧:“他說我很好看,不是那種虛情假意的誇一句,看得出來是真心的。他走前還對我說不要站在風口,捂緊脖子和膝蓋,小心關節痛。我想對他說謝謝。”
人潮洶湧,一不小心身旁就換了人。
陸揚狼狽地擠了一圈,回過頭來檢查身上覺得哪哪都被踩了一腳。
他發現自己慌不擇路,哪條最不可能便往哪個方向拐,不知不覺誤入了一間老舊的戲臺中。
能夠看出這戲班已經長久未曾巡演,只剩下重大節日時抬出重角唱戲,才勉強有人捧個場。眼下看戲人坐得稀稀拉拉,荒腔走板的唱腔縈繞在戲臺四周。
陸揚位置高,朝外探了一眼,恰能捕捉到最後一場火樹銀花。
他趴在搖搖欲墜,發出咯吱聲響的殘破欄杆上,看著那位閨秀楚楚可憐半跪在地,彷彿是抽筋,魏逐風就伸手將她攙扶起來,神情很認真地說著什麼話。
他說得很專注,對方也時不時點頭,最後赧然地沖他笑了一下。
魏逐風對生人設防嚴重,竟也微微怔住,最後不那麼生疏地朝人點頭。
太合適的年紀。
美好且單純。
他們轉過身走了,不知是不是回家。
陸揚一邊出神一邊晃蕩著欄杆,最後在一聲木屑脆裂下,大事不妙地摔在地上。
木頭攔腰折斷,他一直不好的關節吹到風,開始隱隱約約像針紮一般細細密密痛起來。
“嘶——”
這痛突如其來,卻又難以忍受。
他一時半刻竟站不起來,只能僵硬地維持一個奇怪的跪坐姿勢。
過了很久,他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站起,打算從原路折回。
一轉頭,竟恰逢其時遇上一個黑金色的鬼臉。
陸揚嚇一跳,心浮在嗓子眼。
從不知害怕為何物的人,居然陷入了一陣全然的壓迫和恐懼中。
定睛一看,竟是儺戲中的醜角面具。
無人之地,隨風飄搖,撞響一陣清脆的啪嗒啪嗒,像祭祀祭典中的聖歌,更像葬禮上一路向遠的幽鳴。
如同是他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