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句意料之外的寒暄,讓此人顯得不完全像陰間跑出來曬太陽的,他居然動了動呆愣無神的下三白眼,說了幾句流程之外的話。
“白無常”道:“我知道你,是欽差要犯。我們最不缺最不怕的就是皇室子弟,人死了,就是癱在地上的一片肉泥,誰還管生前穿的是什麼形制的蟒服。”
魏逐風玩著全身各處的傷,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差,吝嗇地與他開了個玩笑:“那你呢?”
白無常不知道這問題是為了什麼,於是誠實而冷冰冰地說:“也是一樣的。”
耽擱了一會兒,腳步聲逼近,下樓探查的黑無常無聲無息地回來了,只是他的臉色一言難盡。
他顯然比弟弟更有活人氣,死死地盯住魏逐風,也是一樣的惜字如金:“你戰勝了,卻沒有殺死他們。”
長達多日的生存爭鬥,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而進入天下第一暗殺組織,才有資格截下邢蒼樓的契約。
他以為看見的會是如同以往勝利者一般的血肉狼藉,畢竟投入的食物和物資有限,不見天日的地下能夠勾起人一切陰暗的想法,沒有時限更沒有普世規則只有一人能存活的廝殺遊戲,人心間的糾纏搏鬥神仙也要泥足深陷。
可是他眼前目之所及的只是求生。強烈掙紮、反抗、痛不欲生後被淹沒只剩一寸燭火的求生意圖。
那些人排成一列仰躺在陰濕的牆壁角落,暗器、小刀、匕首連帶著身體中的毒蛇和蠱蟲散落滿地,有的傷口已經潰爛,身上長滿黴斑,放一張草紙於口鼻,紙張輕輕拂動,竟還有微弱的呼吸。
他指責道:“婦人之仁。”
魏逐風的神情彷彿在說那又怎樣。
黑無常宣告:“我把他們都殺了,這是規則。”
魏逐風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手落在了腰間的穿雲上。
盡管他早已料想到,也早有人告訴過他這世間的規則並不按他所想去執行,不夠強只能聽從他人居高臨下的自以為是,魏逐風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與眾不同的救世主,他只是覺得很可惜。
白無常朝前走了一步,擋在兄長身前。
他對情感捕捉特別匱乏,但是竟意外地能夠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遷怒和惡意。
為什麼會生氣?
就連他說“即刻誅殺”時尚且無動於衷,在失去自由淪為行屍走肉時欣然接受。
白無常不懂這個人。
他腦海中只有活人和肉泥,此時這塊註定要自取滅亡的肉泥竟讓他感受到軌道之外的一點點不同和費解。
時機。
他還缺乏能力和時機。
魏逐風斂眸,看著一塊令牌從天而降丟在了他的面前。
黑無常沒有好氣地說:“去吧,去送死。”
魏逐風彎下腰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捂住側腹,一眼也沒看他,像一道黑影悄然無聲地消失在風中。
猛然發覺真的很喜歡寫各式各樣的爺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