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這麼想尋死,我便替你在你兄長身邊尋一份差事吧。刀尖上舔血,或許明年我們就不必相看兩厭了。”
沒有絲毫猶豫,“謝陛下恩典。”
皇帝記得,六歲的小團子會跑到他身邊遞糕點,帶著點孩子強硬凹造的冷酷,帶著希冀地喊“爹”,盡管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所以高高拿起輕輕放過,多少帶點補償的成分。
他自認為對這兩個兒子不算差,什麼時候起,魏逐風喊的是陛下,魏潛雲口中也只有陛下。
直到邁出了皇帝的視線,他才像被大風刮過似的歪了歪身子,撲通一下跪在青石板路上,撞出重重的一聲。
黃銅鈴鐺斷了線,叮鈴咣啷滾落下來。
魏逐風失神了片刻,蹲下撿起,擦拭了一下。
門邊侍衛偏頭掃了一眼,卻被那雙眼睛不經意暼過,驀地打了個寒噤。
魏逐風拍了拍塵灰,沒要人幫忙,一瘸一拐消失在長街盡頭。
侍衛隔了好久才撿起那個有點破舊的鈴鐺,心有餘悸——這少年的瞳孔在陽光下一閃,竟是罕見的深藍色。
潮濕、陰森、壓抑、不見天日。
泥潭、鐵索、屍山血海、階梯之上。
七日廝殺,那道大門忽地開啟,陽光下走出一人。
浸染在血水中久了,會以為自己已經死過一次。
站在眼前的兩人各穿一白一黑,袖口上繡有殘缺的半盞燈臺,面如死灰眼下發青,像是民間故事中取人性命,帶領通往往生之路的黑白無常。
如同念經般纏綿不斷的囈語聽得人汗毛倒豎,魏逐風只覺得難聽得慌。只聽這二人如同例行公事一般,一個蹣跚爬下樓梯探查,一個憑空拿出一根筆一本“死生簿”來,毫無感情地盤問:“名字。”
少年擺弄著小腹間不知何時出現的貫穿傷,壓了一下,出血,覺得新奇,於是又壓了一下,幾乎要眷戀這十指鑽心的痛感,到最後也沒答這句廢話。
這人不為所動:“職位。”
“……”
“你透過了考驗,從今日起便是我們的同伴,歡迎你的到來。我的工作較為一成不變,除了引領孤魂,你的任務內容也由我發布,所以你我往後能常常見到。邢蒼樓宗旨信奉獨來獨往,你不會被允許認識其他人,他們也不會主動來和你打招呼,即便認識相熟,很有可能下一次就會死掉,所以一點必要也沒有。
“發布的任務可以選,接或者不接,樓裡會初步給予一個危險等級的判斷,級別越高賞金越多。只有一種特殊情況,持有我袖口上半盞燈臺繡紋的信物的人,一旦施令一定要完成他的心願,哪怕是死命令也在所不惜,就算是陛下抑或是樓主都無法幹涉,違令者即刻誅殺——這是什麼?”
戛然而止。
魏逐風低頭去瞧。
腰間佩戴的古舊銅錢沾了血,竟像寶劍開封似的熠熠生輝,恍若被賦予了生命活了過來。
他撥弄了一下,終於捨得張開金口:“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
“哦。”
魏逐風敷衍,對方也沒覺得失禮,彷彿覺得十分新鮮似的又多溜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