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忙,特別忙。”陸青嵐悶悶地低著頭,又重複了一遍。
魏逐風平生第一次強求,不懂事且執著地說:“也還是離得開一段時間的吧,就像這一月一樣。”
“可遇不可求。”陸青嵐鼻尖聳動,忽地笑了一下,“如果有機會的話。”
話音剛落,魏逐風驀地回過身,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死死咬住他,向前進了一步。
陸青嵐猝不及防,立刻反射性後退,他踏下一級臺階,抬頭仰望恰巧撞見魏逐風喉結微微一動,不自覺地全身發燙。
“如果有機會?”少年探身認真地問,眼底是一汪深潭。
不知道世人是否契機去注視一雙藍色的眼睛。
人們總是對與眾不同充滿恐懼,相似意味著同類,出眾意味著背叛,這是魏逐風在一次次排擠和推搡中學會的道理。
他認為藍色雙瞳是異類的象徵,並從未以此為傲,他也就不會知道這雙包容湖水和天空的美麗眼睛清澈得讓人不敢直視。
因為太清澈,望著他的人能從中窺見自己的倒影。
陸青嵐不可能對著自己說謊。
他咬咬牙,佯裝在說不必認真的玩笑話:“我一年抽兩個月,一個月來給林霜寒掃墓,一個月跑到北邊給你過生辰?想什麼呢?我的時間,不是我自己能夠決定的。”
他第一次這麼鄭重,去和魏逐風談未來。
可惜的是,他剛開始想,剛開始談,然後悲哀地發現,再遠的未來無法兌現,他連承諾多去敵都多看看小崽子都做不到。
他在和誰談未來?
更遑論他幾乎不敢細想,不能承受,不敢放任,隱秘的其他。
他是大人,他不可以,也不能夠。
“我沒有對你說過,其實這一個月,雖然有無數追擊,無數刀光血影,很多道傷痕,但是我很開心,”他頓了頓,艱難地說,“特別開心。我從來沒有試過,去不考慮別的我必須要做的事,只是單純地走一條路,到達終點。雖然還沒有到終點,但是快了。”
遲鈍的刀口恍若淩遲,終於在一聲令下後墜地。
要強且自負的人總是希望能將局勢完全掌控,他們都是這樣的人。
魏逐風不會讓他以外的任何人將手落在小狼的頭頂,陸青嵐不會允許不入眼的螻蟻分走自己的無限讓步,然而此刻主導權到底在誰手上已然不重要了,他們很久都不再考慮該怎樣勝過對方,該怎樣讓人吃癟又後悔。
半晌魏逐風開口,小聲道:“我們來做一個賭注。”
不是提問,不是建議,是明晃晃不容拒絕的命令,沒有說不的權力。
陸青嵐輕輕挑了挑眉頭,只覺額頭方才被觸碰過的地方燒得滾燙。
欺負人了,總要在別的地方補回來。
“好。”他聽見自己用沙啞的聲音說,“賭什麼?”
“就賭誰先到達山頂吧。”
“無論用什麼手段?”
“無論。”魏逐風重複道。
陸青嵐嘴角牽動了一下:“若是贏了,有什麼好處?”
“你真以為你能贏我嗎?陸宗主,”魏逐風露出了一種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的冷笑,他伸出手指在陸青嵐胸膛上不輕不重點了一下,挑釁道,“弱不禁風,瘦骨嶙峋,手無縛雞之力,不會中途到一半眼睛看不見了,或者吐血了吧?”
陸青嵐一腔邪火竄了上來,壓著脾氣抱臂道:“你只說贏了能怎麼辦?”
激將法很管用,魏逐風垂下眼,慢慢說:“勝者答應對方做一件事,無論什麼不能拒絕。”
“好。”陸青嵐答應得幹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