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讓自己忽略掉內心一些微妙的異物感,閉了閉眼,想讓自己變得冷漠無情起來,剋制本能說一些安撫以外的話,一抬眼落在魏逐風的發尾上。
他竟然從來沒有發現,小魏逐風的頭發,是卷的。
魏逐風為了利落方便,又不愛打理,常年把足以及腰的長發束到了平齊眼睛的高度,垂落下來的不多,就只有那麼一點,給人一種難以親近之感。
然而陸青嵐仔細觀察後發現,這綹頭發從後頸向下就有一點跌宕的弧度,這弧度向下越變越大,直到發尾拐了個大彎,懶懶地垂落在肩下,此刻像一汪湖水鋪開在他胸口,柔軟而赤忱。
陸青嵐咬唇,喉頭動了動。
好特別。
上一刻剛剛說過不再看他了……
陸青嵐對自己很失望,可是就像被奪舍了一般,這裡掃一眼那裡掃一眼。
眼睛是藍色的,不說話時有點嚇人,給人很強的距離感,可是看人的時候又很專注,眼尾下垂,像一隻小狗。
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呢?
“你……”他咬咬牙,胸膛一震,恰對上魏逐風望過來的眼睛。
陸青嵐一時間無話可說,笨拙地脫口而出道:“你,你,你嚇壞了吧?”
魏逐風挑眉,將這個問題反拋回去,沉聲道:“你覺得呢?”
“當然,沒有。”陸青嵐避開眼,笑著搓了搓手指。
“我還沒來得及問你,那天熊熊大火裡,你究竟看見了什麼?”
陸青嵐腦中出現了剎那的空白,張了張唇。
嗜血的絢爛火光,爆開的點點火星,被熔成黑一塊白一塊的老舊鋼材。紅木柄,銀質刀鞘,尾端綴一顆珊瑚,破爛得像塊廢鐵,卻恍如有生命一般,鈎住人的魂魄。
迤邐的記憶不斷隨風向後飄揚,蕩出縹緲的低吟,莊嚴肅穆的傳承之下,一段沉重的手掌按在他的肩頭,頤指氣使令他臣服下跪。
他的喉間發出猛烈的嘶吼,卻怎麼也站不起身,莊嚴肅穆的神諭帶來的巨大威壓像是要將他鑿到地底下,痛苦地嚥下一口血沫。
那把刀。
兩兩對望時,魏逐風的目光率先變得柔和,他主動放棄了對峙,伸手去摸陸青嵐發青的側臉。
正這時,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巨響。
有個女孩抱著鬥笠一頭撞進來:“不信,你還是得讓我見他!不能再拖了!”
她一臉視死如歸,定睛一看,只見她主人懶怠地蜷縮在一人懷裡,深情脈脈,手裡無意識間勾著那人的一縷頭發,眼裡還有些恍惚。
她震驚地張大嘴,“哎呀”一聲捂住了眼睛。
二人倏忽間從相望中驚醒,陸青嵐捂住臉:“我說話不大好聽。”
魏逐風握起弓,想到宋舟方才對他說陸青嵐將死,很可能醒不過來,害他擔驚受怕一整個晚上的謠傳,眼中閃著兇光:“我說話更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