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貍奴不出門。”
沉沉夜幕間,忽而有一個聲音開口,卻是調笑般的自嘲。
“其二寫得這麼冷,其一卻在抱貍奴。世道壞,貓好。只可惜這屋裡只有我一個活物,沒什麼可以別的抱。”
魏逐風難以置信地回身望去。
那位從高樓跌下便如同困在夢魘中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有些嫌棄地拾起那冊有年頭的書卷,用沒睡醒喑啞的嗓音一字一句讀著。
“我都寫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讀這些做什麼,你想知道,我講給你聽。”
許是魏逐風愣怔的模樣落在他眼裡太呆了,陸青嵐躲在被窩裡笑個不停,肩膀上上下下不停地抖,像惡作劇得逞後的小狐貍。
這點黑暗中明亮的一線燭光,壓過了求生本能帶來的掙紮痛苦,他輕輕呼吸著,忽然有種大難不死的輕松感。
陸青嵐偏過頭,有些艱難地露出半截溫和的眼睛,用氣若遊絲的聲音問:“我們到哪裡了?”
“……翻過了這座山,就會到棗榆村,賣給我馬車的老闆告訴我,那是一座異族人的村莊,我們要小心不要犯了他們的忌諱。”
魏逐風喑啞著一字一句回答,雖然眼中是戛然而止的驚心動魄,既定的答案卻依然在他舌尖流暢地滾動。
他練習了很多遍,就是為了等陸青嵐醒來時他能一鼓作氣,沒有絲毫停頓地完整地說出來。
可他發覺,他還是差一點,就咬到了舌頭。
陸青嵐用手背遮住眼睛,絮絮地說著:“雪後居然出了太陽,不對,你怎麼在屋子裡點這麼多蠟燭,我這是睡了幾天——逐風?”
他脫口而出的一個問句,尾端掉著個小鈎,猝然往回收了口氣。
他的確被嚇了一跳,因為少年在沒有打招呼時,默不作聲地彎下腰,將耳朵貼在了陸青嵐的胸口上。
身體是溫熱的,臉色是冰涼的,直到耳邊傳來微弱的心髒震顫,一下,又一下,鼓動著,像源源不絕的生命。
猛然間,一股潺潺的流水灌進了魏逐風的心髒,他咬住下唇,恍然有種生命相連的錯覺。
少年難得地鼻子一酸,冷冽的神情轉圜成暖意,仍愣愣地不肯出聲。
陸青嵐仰躺著,頭暈腦脹一片暈眩,眼前來來回回穿雜著不成體系的碎片,讓他整個人有些暴躁。
他輕咳了一聲,鼻尖微微動了動,聲音輕卻堅決道:“你壓住我了。”
“很重嗎?”
“很重。”
魏逐風動了一下,直起了一點上身,毫不理睬地換了另一隻耳朵,再次貼在陸青嵐心口,沉穩又平靜地聽著心跳。
他分毫不讓道:“那忍著。”
陸青嵐一時語塞,強裝出來的那點嚴肅壓根不被人放在心上。
他的胸口與人貼得太緊,不僅讓他喘不過氣,像被小了十歲的少年扼住命脈,那跳動的節拍更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