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陽,曲軍家。
“哎你爸呢?新聞這都開始了,他跑哪去了?”陳翠娥問。
“我爸去電視室了,說彩電看得清楚,和大家一起看也熱鬧喜慶。”曲曉紅答。
國棉二廠這種效益好的單位,都有自己的電視放映室,經常播放港臺錄影,錄影帶看完了就放電視,從本省新聞到新聞聯播,再到天氣預報和黃金檔電視劇……人多的時候,電視室裡能擠進去一兩百人,確實比家裡熱鬧。
“哼,反穿皮襖毛朝外,老了老了還沒有學會謙虛,在家看不一樣喜慶?”對曲懷義擅自缺席家庭活動的行為,陳翠娥很不滿意。
今天這個電視應該全家一起看的!
曲懷義自己跑到電視室去出風頭,簡直……還真有點羨慕他呢。
五斗櫃上,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機比九寸電視大了足足兩圈,畫面音質更加清晰,省內新聞的前半部分已經播放完畢,一個穿著小翻領西裝的女主持人對著鏡頭,露出端莊淑賢而又振奮喜悅的笑容。
“各位觀眾,晚上好,我臺記者已經在乾陽交大得到證實,證明莫德爾猜想的中國數學家曲軍,就是我省今年的理科高考狀元曲軍,他們並非同名同姓,而是一個人,下面請看對論文單位負責人的採訪……”
陳翠娥居中,曲峰在左邊,曲曉紅在右邊,三個人一起站在電視前面盯著看,恨不得鑽進去。
電視上,鄭葆章和魯齊生依次亮相,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的卡中山裝扣到最上面一個風紀扣,胸前插著鋼筆。
曲峰笑個不停:“你還別說,鄭教授在電視上還真像教授,一看就是大知識分子。”
曲曉紅抬槓:“人家本來就是教授。”
曲峰反抬槓:“平常來咱家的時候可不像,最多像中學老師。”
“別吵,我都聽不清魯老師說什麼了……哎呀你看魯老師多會說話,又謙虛,又有風度,採訪我的時候我都沒準備好,回答問題結結巴巴的暈了好幾次。”
“人家不是說了嘛,會把結巴的地方掐掉。”
“我怕給你二哥丟人,全國人民在電視上一看,曲軍他媽就這個水平,哪像數學家的媽媽?都怪那天一下子忙暈了,我應該找五樓王阿姨借一副近視眼鏡戴上的……”
說話間,電視上的畫面已經切回了演播室,女主持人對著稿子唸了一段熱情洋溢的評論,然後開始介紹曲軍的個人情況。
“媽!媽!到咱們家了!我上電視了!”曲曉紅拉著陳翠娥的胳膊一個勁的蹦。
曲峰一言不發,顯得很淡定,卻下意識的用手理了一下頭髮,對自己在電視上的形象不太滿意。
“看你爸!你爸說得挺好的,沒給小軍丟人……哎呀,我在電視上怎麼這麼醜,都不像我自己了……”
陳翠娥想到此時此刻,全廠、全紡織城、全市、全省,還有農村老家的親戚街坊都能看到自己上電視,突然有點害羞,但是更多的是自豪,眼淚噗簌簌掉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哭,但就是想哭,根本忍不住。
小棉襖曲曉紅撒嬌賣萌的哄她:“媽你看你也講得特別好,一點沒結巴,還跟記者對答如流的。”
曲峰對這種歪曲事實真相的行為非常鄙視:“攝像師說過的,人家這叫剪接,不是咱媽不結巴,是給接到一塊了……”
陳翠娥眼睛還盯著電視,眼角餘光卻在左右尋找合適的武器……
有關曲軍的報道幾分鐘就完了,一家人意猶未盡的議論了好半天,曲懷義才從外面回來,臉色紅潤,意氣風發,就像喝酒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