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年代初期,學生填報高考志願的時候,老師的意見佔的份量很重,甚至能夠一錘定音。
和資訊爆炸的後世相比,這個沒有網際網路的時代仍然比較閉塞,哪怕乾陽這種省會級的大城市,很多考生也搞不清報名表上那一排排的大專院校都有什麼區別,更不知道那些具體的專業都是幹嘛的,比如乾陽交大鄭葆章的應用數學系,每年總會遇到幾個萌呆的大一新生,以為這個專業就是做數學應用題的。
像侯志堅那樣的知識分子家庭,填報高考志願的時候心裡還有個譜,一般工人家庭的孩子,家長看著報名表也是一臉懵,只能聽老師的意見。
所以引導考生報志願,也是老師的一項重要責任,做得多了熟能生巧,十七中的老師對比較熱門的大專院校都有一定的瞭解,大差不差,不會出現太大的偏差。
可是老革和諧)命遇到了新問題,今年中專單獨考試,報考的時候又要填一個報考志願,要麼考中專,要麼考大學,選錯了甚至會毀掉考生的一生,老師們前所未有的壓力巨大,不約而同的趨向保守,考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考大學,都會勸著他們考中專。
只有回爐班1班的蔣國秀是個異類。
蔣國秀走進高三年級辦公室,幾個湊在一起正在聊天的老師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坐回自己的辦公桌,低頭認真工作。
這一屋子都是應屆班和回爐班的班主任,蔣國秀攛掇著半個班的同學考大學,已經站到他們的對立面,形成打擂臺的局面,為人師表雖然不至於當場冷嘲熱諷,疏離和排斥卻毫無掩飾。
教書匠的辦公室生態,就是這麼既含蓄,又耿直。
蔣國秀也不願在這種氣氛裡多待片刻,匆匆收拾東西,轉身出門而去。
等他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回爐班2班的班主任唐森搖了搖頭,嘆道:“自絕於人民,是沒有好下場的。”
回爐班2班和回爐班1班是兄弟班級,經常被人放在一起對比,蔣國秀鼓動班裡的學生考大學,唐森的壓力最大。
如果大家共同進退,無論最後結果怎樣,都不會受到太嚴厲的指責,受到指責也有個推脫。
可是蔣國秀偏偏要當叛徒。
萬一高考結束後,1班真的考上一幫子大學生,唐森想把責任往外推,都找不到理由。
同樣是回爐班的班主任,蔣國秀能頂住壓力,讓他的學生報考大學,你為什麼不能?
其他幾位班主任也是感同身受,紛紛接茬,互相打氣。
“沒錯,勝利一定屬於我們,老蔣投機取巧,以為今年考大學容易,最後他們班的學生全都落榜,看他到時怎麼收場!”
“聽說是那個曲軍給他出的主意,乍一聽也有幾分道理,中專單獨考試當然會分流一部分尖子生,考大學也容易一點,但是我們深入分析一下,全省這麼多考生,一分就能淘汰幾千人,就算分流一部分尖子生,分數線降個一分兩分的,又有多大的區別?該考不上還是考不上!”
“對對對!就是這麼個道理,還是你看問題深刻,老蔣現在耍小聰明,將來肯定後悔,他們班裡能考上二三十個大學生?反正我是不信。”
“唉,誤人子弟呀。”
“放心吧,等到明年,學校就不會再讓老蔣當班主任了……”
蔣國秀出了辦公樓,直奔回爐班1班,準備找曲軍談一談。
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等於把其他班主任架在火上烤,得罪人是難免的,如果不是關係到孩子們一生的前途,也不想特立獨行的出這個風頭。
真正給他信心的,是回爐班1班的學習成績。
十七中這些年的升學率一直不高,根據往年的經驗,回爐班只有前五名有希望考上本科和大專,其他人最多考個中專,回爐班1班雖然上次期末考試考得還不錯,其他老師仍然不看好。
畢竟只是一次期末考試。
蔣國秀卻和班裡的同學朝夕相處,對他們的每一點進步都看在眼裡,上次期末考試並不是偶然,同學們真正掌握了那些知識點,掌握了那些答題技巧,更何況過了元旦後,學習小組開足馬力往前衝刺,很多人明顯又提高了一大截,如果不讓他們考大學,才是誤人子弟。
其實他已經打了足夠的富裕,凡是動員報考大學的學生,最起碼有把握考個大專保底,就這樣,人數還是有點多,算了一下足有二十幾個,把蔣國秀自己也嚇了一跳。
二十幾個大專生和本科生,是不是有點太樂觀了。
感覺應該收一收。
名單上這二十幾個,哪個都捨不得劃掉,其他人卻不能再來添亂。
“曲軍,是不是你勸薛梅報考大學?簡直亂彈琴!薛梅上次期末考試只排全班第37名,成績差距太大……”
蔣國秀在別人眼裡是激進派,在曲軍面前卻是保守派,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曲軍不由得一愣——王千鈞已經退學了,八卦新聞怎麼傳得還是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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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她有信心,薛梅最近進步很大,如果現在考試,最少考到全班第27名。”
“沒有那麼誇張,我對她的情況很瞭解。”蔣國秀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