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刊亭的文藝青年小老闆名叫黃斌,這些日子一來二去,已經和曲軍混熟,而且引為文學愛好的同道中人,見到曲軍來了,興致勃勃的拉著他又是一通神侃,聊起《譯海泛舟》連載的《百年孤獨》更是有說不完的話。
曲軍前些日子在書報亭買過一捆十本的《少年文學》,黃斌一直記在心裡,在他想來,曲軍很可能認識一個日語翻譯家,甚至曲軍本人就是一個日語翻譯,但和《百年孤獨》肯定沒關係,畢竟一個是日語,一個是西班牙語,一個是兒童讀物,一個是獲得諾獎的世界名著,跨度太大了。
買報紙都能偶遇不知內情的野生粉絲,不禁陣陣暗爽,曲軍非常熱情的指點《百年孤獨》裡面都藏著哪些梗,又收穫滿滿一波的歡喜讚歎。
難怪有許多人喜歡好為人師,這種感覺真的很上頭。
裝ac正裝得高朝迭起,文藝青年小老闆黃斌突然一拍腦門。
“哎呀,光顧著瞎聊沒看時間,我還要去參加一個文學沙龍,今天晚上有拉美文學專家作報告,專門為廣大的文學愛好者解析《百年孤獨》,沙龍你懂不懂?這個詞是法語saon的音譯,專指文化界的交流聚會,現在特時髦……算了,你沒見過肯定想象不出來,回頭再給你解釋……”
黃斌三下兩下的把報刊雜誌一收,關燈關門,跳上腳踏車急匆匆的走了,剩下曲軍在風中凌亂。
我才是真正的專家好不好?
這麼費心費力的指點你小子,原來都是瞎聊……
文藝青年小老闆黃斌穿大街,走小巷,斜穿半個城市趕到乾陽外語學院。
雖然沒有上過大學,黃斌卻有一顆嚮往文學殿堂的心,曾經為了見某位著名的傷痕文學作家,專門坐兩天兩夜的火車跑去首都,大冷天騎腳踏車跑二十公里參加文學沙龍,那都不算事兒。
外語學院的文科生遠比理工科學生更加輕鬆,各種社團活動多如牛毛,黃斌以前參加過好幾次外語學院的文學沙龍和文學講座,熟門熟路的來到階梯教室。
寒冬臘月,北風凜冽,已經放假的校園靜悄悄的,階梯教室外面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有那麼一瞬間黃斌懷疑搞錯了時間地點,畢竟文學青年感性大於理性,組織活動難免出各種問題。
玻璃窗上滿是水霧哈氣,影影綽綽看不清裡面的狀況,黃斌試著推開大門,一股混雜著煙味的熱浪瞬間湧了出來,階梯教室裡滿滿當當坐的都是人,已經不是小型的文學沙龍,而是規模可觀的報告會。
可算找到組織了!
黃斌倍感親切,還有一種共襄盛會的興奮。
各個大專院校已經放寒假,竟然還有這麼多文學青年濟濟一堂,《百年孤獨》的號召力可見一斑。
當然了,這也和現在的文學熱有關,吃飽了沒事幹的年輕人搶著當文學青年,填滿這個階梯教室只是小意思,很多人找不到座位乾脆就蹲在周圍牆邊和走道上,一個纖瘦的大學男生正在講臺上朗誦英語詩,一禿嚕一禿嚕的流利外語和誇張投入的肢體語言,把滿屋子的文學青年帶入詩的世界,黃斌推門很煞風景的發出吱呀一聲怪響,也沒人理他。
舉目四望,群英薈萃。
坐在前兩排核心圈子的好幾個人都看著眼熟,在以前類似的沙龍講座中見過,黃斌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他的那種高階精英。
比如正在講臺上念英語詩的這個瘦子,就是乾陽外語學院詩社的社長,大學文學圈妥妥的風雲人物。
“這個詩朗誦真是激情澎湃,太有感覺了!”
黃斌湊到後排的走道邊上,對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請教:“我英語不太行,聽不懂乾著急,幫忙翻譯兩句唄。”
眼鏡男露出矜持的微笑:“現在朗誦的是美國著名大詩人惠特曼的名篇名句,‘哪裡有土,哪裡有水,哪裡就長著草……’”
“啊,太有哲理了。”
這個所謂的名篇名句感覺就是一句廢話,黃斌有點失望,卻被現場熱烈的氣氛感染,很快不再糾結。
漂亮國著名大詩人的名句,必定有其深刻的內涵,聽不懂是因為自己水平差,沒看到滿屋子的文學青年都如醉如痴嗎?
瘦子一首詩唸完,單手撫胸對觀眾席來了個歐式鞠躬禮,剎那間掌聲雷動。
一個相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女主持人走上講臺,兩手掐著蘭花指,拎著大衣的兩角,模仿茜茜公主對瘦子回了一個歐式蹲安禮,頓時引來一片騷動和口哨。
黃斌也用力的鼓掌叫好,簡直愛死了這種氣氛。
他其實是一個八十年代的悶騷宅男,這個女主持人完美符合他的想象和需求,能對她放肆的嚎兩嗓子,就像親了她兩口一樣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