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課間操時間,大喇叭播報校內新聞。
“喂,喂,這裡是乾陽市十七中向日葵廣播站,現在向同學們報告一個好訊息,我校學生曲軍翻譯的長篇小說,在《少年文學》上發表了……”
這麼浮誇嗎?
曲軍充耳不聞,專心刷題。
這篇廣播稿應該是鮑喜來鼓搗出來的,把曲軍好一通的花式吹捧,完全不留後路,還沒發表的《太陽石》和《百年孤獨》也拿出來拼命炫耀,如果不仔細聽,還以為曲軍得了諾貝爾獎。
一個安貧樂道的普通中學的校長,就這樣膨脹了。
不過曲軍有掛在身,鮑喜來哪怕再膨脹一倍,牛皮也吹不爆。
其實,鮑喜來是迫不得已。
上週五沈榮和韓遠征跑到十七中搞那麼一出,學生不知內情,老師卻在瘋狂的傳播小道訊息,經過層層轉述和藝術加工,傳言已經變得越發誇張,鮑喜來為了以正視聽,親自寫了這篇廣播稿,試圖從正面引導輿情。
輿情沸騰了。
中學生的生活平淡且枯燥,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稍微有點新鮮事就跟過節一樣,每次掏糞車來清理學校廁所,都有一大幫學生圍觀拉車的黑驢。
曲軍突然變成一個翻譯家,比黑驢有意思多了,翻譯家應該是高高在上,生活在雲彩裡面的大人物,偏偏又是咱們十七中的學生,圍觀群眾一整天就沒有斷過,不光同班同學指指點點,還有外班同學絡繹不絕的跑來參觀,就連上課的老師也多看曲軍兩眼。
曲軍該幹嘛幹嘛,完全不受影響。
穿越者最大的優點就是臉皮厚,想當年落魄的時候穿過布偶裝發廣告,做手術的時候任由醫生護士玩自己的心肝肺,病重將死的時候渾身插滿管子和大家坦誠相見,還怕這種程度的圍觀?
中午吃飯,又見到久違的白水煮蛋,陳翠娥強行沒收曲軍兩百元稿費,隨之提高了家裡的伙食標準,就衝這一點,這兩百塊錢就花得值。
對蛋白質的渴望是刻在人類基因裡的本能,後世小孩子都不愛吃的白水煮蛋,現在卻是高檔食品,曲軍兩手摳著蛋皮,隨口應付身邊的鶯鶯燕燕。
剛才課間休息的時候,班裡的男生已經圍著曲軍鬧了一場,女生卻表現的很淡定,沒想到中午放學後,突然都衝了上來。
女生並不是不想和男生說話,只是沒有正當理由和男生說話,曲軍突然變成翻譯家,給了同班女生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她們圍著曲軍問東問西,崇拜又好奇,就連高冷的李海燕和內向的薛梅都不例外,因為女生太多,坐在後面一排的王千鈞也被騷擾得眉開眼笑。
曲軍一視同仁,沒有冷落任何一個女生,也沒有對哪個女生更熱情,只和薛梅多說了兩句話——薛梅現在是思達集團的第一美工,還指望她當搖錢樹呢,當然要區別對待。
喧鬧中自有一份孤寂的冷傲,沒人注意的前門,語文課代表張勇進默默走出教室,內心深處,對這些庸脂俗粉充滿鄙視。
中午放學後他沒有立刻回家,磨磨蹭蹭的聽牆根,已經摸清了曲軍的老底,只發表一部作品能叫翻譯家嗎?而且還是兒童讀物!
至於獲得諾貝爾獎的《百年孤獨》,曲軍自己都說了,他就是隨便翻譯著玩兒,不一定能發表,那些趨炎附勢的庸俗女生真是可笑又可悲。
時節已是初冬,光禿禿的樹杈倍添淒冷。
張勇進煢煢獨行穿過校園,感覺自己就像電影裡遭遇挫折的男主角,把後槽牙咬得更緊,神情越發堅毅……
“聽說你要保送上外語學院?”中午補課的時候,邵文秀問曲軍。
“沒有啊,誰說的?”曲軍莫名其妙。
“很多人都這麼說,還有人說你要去外院當老師呢。”邵文秀笑了笑,開啟上週四曲軍在她辦公室做的那套數學卷子:“這幾道你不會做的題,今天仔細講一遍……”
上週的數學模擬測試,曲軍考出97分的好成績,大大出乎邵文秀的預料,對他有了更高的期待,補課不再講解基礎知識,而是以刷題講題為主,暗合後世題海戰術的真諦。
曲軍當然巴之不得,把平常刷題積累的問題本拿出來,逐一向邵文秀請教,師生二人一個教的認真,一個學的專心,就像從前一樣。
下午放學,曲軍和金雲亮、王千鈞一起推著腳踏車經過校門口,被周大爺叫進傳達室。
“聽說你娃rb話學得好,說兩句聽聽?”
“我不會。”面對周大爺臉上那道恐怖的傷疤,曲軍感覺壓力很大,不由自主的想給自己找點理由:“我是照著書本學的,啞巴日語。”
“那不行,學了就要說,不說就會忘,我當年也會說兩句rb話,現在早都忘光了,你娃有基礎就好好學,不管做生意還是打仗,學好了rb話肯定有用。”周大爺很內行的樣子。
“周大爺,您打過rb鬼子?”金雲亮試探問道。
“打過,這道傷疤就是鬼子刺刀捅的,當時我趴在死人堆裡,一動不敢動,幸好戰場上特別亂,撿了一條命。”周大爺從來沒有講過他的經歷,今天難得多說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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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西北軍?是孫蔚如的兵?”孫蔚如是楊虎城的部將,抗戰時期從娘子關打到中條山,是西北軍抗日將領的代表。
“瞎講,我是老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