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宗池又問這麼早出發,多久能到城裡。
“五六個小時吧,”司機不耐煩了。
比來的時候慢,霍宗池想,為了省一點錢,他不走高速,出城會走老路,一條被貨車長年累月的經過而面目全非的水泥路,開得快一點,早飯都會被抖出來。
而雲頌還沒有吃早飯。
霍宗池盯著雲頌多看了一眼,他還是沒有回頭。
“太早了,要不然吃了早飯再走吧。”
“我?我吃過了,你們沒吃?”
他在前座左摸右找的,找出一個塑膠袋裝的東西,“我這剩個饅頭和雞蛋,你吃吧。”
然後,丟什麼似的給了雲頌,正好砸在他的手臂上。
雲頌沒有反應,也沒有去撿。
霍宗池皺了皺眉,丟東西,他的那些工友常這麼做,要什麼吃的用的,要借彼此的用用,有時候就是這樣,丟開丟去。
但是。
那一瞬間他竟然想開啟車門,讓雲頌幹脆不走了。
但是。
霍宗池的手情不自禁握在一起,他發了點力,接著任由力氣從自己的指尖流出去。
想到六個小時後雲頌應該是躺在他兩米寬的大床上香甜睡覺,那裡沒有蚊子。
車子發動的時候雲頌還抬手撓了下額頭上最大最紅的包,霍宗池想起昨晚自己說過今天帶他去買花露水的。
看著麵包車在小路盡頭消失,他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什麼都不說了。
雲頌半路跑了,司機給霍宗池打電話,“趁我停車撒尿的時候自己跑的,一個小包落下了,不賴我啊,我可找過一圈了,你自己趕緊來看看吧。”
霍宗池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他沒有電話沒有錢,怎麼會跑,跑去哪裡?
霍宗池到下午三四點,才在他消失地點附近的一家偏僻小商店找到雲頌。
雲頌腳上穿著那雙泥巴已經幹了的鞋,手裡拎著食品袋,裡面裝了一瓶飲料和一袋瓜子,沒有抬頭只是抬眼望著他。
霍宗池喘勻了氣,掏錢問老闆,東西多少錢。
商店老太太耳背問他說什麼,霍宗池說:“他買的瓜子和飲料,多少錢。”
雲頌嘟囔說我付過錢了。
霍宗池問:“你哪來的錢?”
雲頌沒吭聲,他包裡還有些零錢。
霍宗池帶了一雙新鞋叫他換,他也不換。
因為找人累得滿頭是汗的霍宗池,那個瞬間腦子裡響起霍舒玉在某些生氣時刻,對已經能夠說出一兩句清晰氣人話語的林景聲說,那媽媽再也不管你了。
對林景聲,霍舒玉的無限母愛只會叫人將她這話聽作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