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孟凝坐在轎中，素手掀開珠簾，看整個奉都的月光都匍匐在她腳下。
江山實在多嬌，這富貴人間讓動情的人更動情，也讓遺憾的人更遺憾。
說不盡的紅塵事，便讓他如水細流，且走且看。
今宵有酒，只求醉在心上人眼中。
“啪”。
茶館裡，說書人將醒目拍在書案上，講到驚心動魄之處，激動道：“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天際一聲巨響，整個夜空霎然被赤光燃得血紅，皇宮燃起熊熊大火，宮牆被火燒後，赫然顯現幾個大字：真龍降世……說的，正是我們女帝陛下……”
他語調一驚一乍，座下眾人茶也忘了喝，果脯也顧不得吃，入神地隨著他驚呼感嘆，當真是天選女帝，實在了不得……
“繼續講繼續講！”聽客們催促著，精彩處紛紛往說書人桌上擲銅板，對他說的這些玄而又玄的事，竟是深信不疑。
只有最角落的兩個人慢悠悠地喝著茶，偶爾輕挑嘴角，從容安靜。
那是奉命到各地方巡查軍備的賀雲珵和林霜序。
他們路過此地，隨便找了家茶館歇腳，沒想到順道聽了一段添油加醋的奇異劇情。
賀雲珵忍不住笑道：“這說書先生，是皇上自己花銀子僱的吧，還天降真龍，她怎麼不說自己是王母娘娘轉世。”
林霜序也笑，“無傷大雅，適當的奇談傳說，有利收攏人心。”
賀雲珵聳聳肩膀，倒是認同，自然不會上去拆臺，把盞中的茶水飲盡了。
“走吧。”林霜序也放下了茶盞，“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趕到遼州，別讓官員們空等。”
“嗯。”
二人起身了離開了茶館，臨走前，賀雲珵往說書先生的錢桶裡扔了一塊銀子。
這麼大手筆的客官實屬罕見，說書先生欣喜留客：“二位客官這就走了嗎？馬上要講定國將軍的故事了，那才是精彩絕倫，不留下聽聽嗎？”
賀雲珵沒有回頭，邁過門檻隨性地擺擺手，“下回再來聽。”
盛夏已過，轉眼入秋，二人從奉都出發往南走，一路踏著明媚的秋日暖陽。
第一片黃葉落在腳下，賀雲珵低頭拾起，把玩在手中，側目看見湛藍天空下，林霜序的眉眼柔情似水，綿綿情絲淹沒了許多年的憂愁。
他握上林霜序的手，將那微涼的指尖包裹在溫熱的掌心中。
“一直往南就是齊朝的疆土，聽聞那裡不似北盛，冬日漫長，白雪皚皚，那裡有山水如畫，有四季如春。”賀雲珵問他：“說起來也算你的故土，日後有機會，想不想去看一看？”
故土，不算。
但與賀雲珵一起的話，世間好景，都值得一看。
林霜序停下腳步，轉身輕抱住賀雲珵。
天高雲淡，梧桐輕搖，賀雲珵寵溺一笑，“不是著急趕路？”
嘴上是這樣說，手臂卻挽上了林霜序的腰身。
“不急。”林霜序道。
除了去見你的路，這世間沒有哪條路必須要趕著時間走。
英雄豪傑追趕不上風雲變幻的腳步。
王朝興衰，山河動蕩，誰也不能掌控。
人間幸事，惟真情永固。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