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緊追著林霜序,緊緊追隨著他,用自己無形的軀體圍繞他,捨不得離去。
直到某種強大的力量,發出振聾發聵的召喚,他無法抗拒地跟隨著那股力量而去,僅存的意識終於回歸肉體。
然後五感開始緩慢地恢複,他開始感覺到了疼痛。
他還活著,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他竟然能活下去。
狹窄的視野蒼白一片,模模糊糊,他看不清楚自己是在哪裡。
不是家裡,也不是營中,他所在的房間很陌生。
簡單的桌椅陳設,這是他能看到的。
他看不到的,是白色的紙錢像雪片一樣被風吹入山谷,從零星的一兩片,到漫天紛飛。
然後他又看到,門口有一個人影。
那人彎下腰,拾起落在腳邊的一張紙錢,不疾不徐地來到了他的床邊。
他的頭很痛,渾身上下每一處都痛,他用力眨了眨眼,想要看清這人的臉。
最後他只看到了一頭鶴發,垂落到他的眼前。
這個人……他並不認識。
他確認。
“你是誰?”他開口,喉嚨喑啞,幾乎發不出聲音。
對方安靜地看著他,兩指慢悠悠地拈著那枚紙錢,沒有立刻回答他。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壓著幹澀痛癢,又問:“林霜序在哪……”
對方這才開口,雖是滿頭鶴發,聲音卻並非老者。
他對賀雲珵道:“別急,時候到了,自然讓你見他。”
皇宮這兩日氣氛極是壓抑。
那日軍報傳來,說賀雲珵身死之事沒有出紕漏,顧洹本是高興不已,當即給幾個心腹都封了賞,還下令要大擺宴席,舉國慶功。
誰知剛一離開慈壽宮,當晚回去便高燒發寒,一病不起。
聖上染病絕非小事,太醫院的人一個不落,日夜輪守在養心殿中。
可這看起來只是風寒的病症,十幾個太醫輪番診治,竟是用什麼方子都不見起色。
眼看著皇上病情日漸嚴重,太醫們也愈發心急起來,時局剛剛平穩,如若皇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北盛連個皇嗣都沒有,豈不是又要天下大亂?
一屋子的大臣急得團團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出面主持大局。
擱在平常,該是李玉涼替皇上主事,可那日他在慈壽宮被訓斥後,再沒有被召到禦前侍奉,他不在,旁人即便有野心,也擔不起朝廷的責任。
思來想去,眾人只得遣了個小太監去司禮監,趕緊把李掌印叫來,如何是好,由他來定。
小太監接了命令不敢耽擱,一路小跑,匆忙趕到的時候,李玉涼的臥房門窗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