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珵一愣,而後本該嚴肅的場合苦笑出聲。
他身子向前探去,把腦袋湊到林霜序面前去瞧他的臉、
瞧瞧他是用什麼表情說出這種話的。
從前喝多了佔他便宜就算了,如今喝多了竟當著父親給他編排罪名。
他什麼時候逼迫了?頂天也就在嘴上討點便宜,林霜序要是不應允,他敢做什麼?
林霜序推卸完責任,垂著眼,睫毛濕漉漉的,臉頰泛著紅,一半是酒意燻的,一半是冷風吹的。
賀雲珵怎麼看怎麼喜歡,於是認命地點點頭,跪正了身子,一本正經道:“是,父親,都怪我,我認錯,多餘的話不解釋了,您老人家在天之靈,想必看得一清二楚,你不要怪他,要責罰就責罰我。”
他說完誠懇磕頭,一旁的林霜序也跟著他磕頭。
躬身時小聲嘀咕了一句話,賀雲珵勉強聽得清。
他說:“求老師成全。”
兩日後,賀雲珵將戍邊善後事務由褚蒙,安排好了所有,帶著大部隊啟程回朝。
歸朝路上,韓卯不再像來時那般囂張跋扈,主動讓開位置,讓賀雲珵和林霜序行在最前,自己則壓著馬蹄跟在他們身後。
那晚酒宴惹了林霜序不高興,這兩日韓卯心中始終不安。
他想要找個機會跟林霜序解釋一下,告訴他自己並無惡意,但一直沒能跟他說上話。
林霜序自是察覺到了身後那道惴惴目光,從軍營出來之後,幾次三番韓卯想要上前,都沒好意思過來。
他無奈地看了賀雲珵一眼。
賀雲珵瞭然嗤笑,回頭對韓卯喊話:“你再偷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韓卯嚇了一跳,沒做虧心事,還是連忙把目光移開,對賀雲珵解釋到:“賀將軍誤會了。”
賀雲珵翻他白眼,警告完便把頭轉回去了,韓卯張著嘴,想要說話,又沒給他機會。
隊伍繼續前行,他尷尬地握緊韁繩,心裡猶豫著要不要上前,主動緩和一下氣氛。
沒等他所有行動,突然,一旁的樹叢中傳來了異動。
賀雲珵立刻警覺,手放腰間,隨時準備抽刀。
下一刻,卻看見從雜草中踉蹌沖出來的身影,並非潛伏的敵人,而是個面黃肌瘦小姑娘。
小姑娘約莫十六七歲,如花似玉的年紀,卻幹癟枯槁,一副憔悴模樣。
她拼命地沖上前來,噗通跪在了賀雲珵的馬下,一個接一個地磕頭。
髒兮兮的臉頰淚如雨下,開口似乎想要求救,喊出來的卻是沒有章法的怪叫。
賀雲珵眉頭蹙起,一抬手臂,命隊伍暫停,翻身下馬,來到了小姑娘跟前。
近處細瞧,才發現她不會說話只會怪叫,是因為舌頭被人割掉了。
“你是附近的流民?”他試探著問她。
小姑娘看起來渾渾噩噩,話也聽不明白,只知道磕頭哭泣,連點頭搖頭都不會。
林霜序走過來,對賀雲珵道:“她太虛弱了,先救她回去再說。”
“嗯。”賀雲珵點點頭,對小姑娘道:“走吧,馬車裡有吃的。”
他伸手想要扶小姑娘起來,小姑娘卻瘋狂地搖頭,一邊咿咿呀呀地叫喊著,一邊拽住了他的衣角,好像著急要帶他去什麼地方。
她那點力氣自然拉不動賀雲珵。
賀雲珵跟林霜序對視一眼,皆沒有作聲。
敵人就算出爾反爾,也不至於明目張膽地攔他們的軍隊,在眾目睽睽下使詐。
稍作思考,賀雲珵道:“我去瞧瞧。”
他正要隨小姑娘走,這時,一旁的韓卯終於忍不住,上前攔住了賀雲珵,似乎知道什麼隱情,沉聲提醒道:“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