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安全”四個字被他加重了語氣,但只換來了魏西連很輕的一聲“嗯”——退出通話介面,他在最近通話中看到了陳遠的號碼,尾號97,沒有備注,恰好在介面的最後一條。
和梁彩文交代完畢後,魏西連沒做任何停頓地點上了那個號碼:懷著不會被接起的預感。
而電話鈴聲單調地響過一聲又一聲,對方果然也沒有接,再過幾秒——六秒或者七秒,電話就會被自動結束通話,開始機械音的提示,就在這時,那名傭人很輕地開了口,聲音輕得簡直像是怕驚擾了什麼:“魏總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魏西連扭過頭去,面向著傭人但並不是看他,視線定在空中一點,他凝神在聽傭人口中的聲音。
的確,除去自己手中手機發出的鈴聲外,還有一個稍遠的聲音一唱一和般地響著,像隨時會飄散在磅礴的雨聲之中。
傭人偏著頭作出定位:“好像是在……二樓?”
“去看看。”
傭人推著魏西連從加裝的電梯上了二樓。
魏家二樓經過了幾次三番的改建,在設計上出了問題,簡單來講就是冬冷夏熱,並且採光與通風不能兼得。一半的房間在夏天完全不能住人,因為朝向問題,房間會經歷整整一下午的陽光直曬,到了晚上猶如蒸籠;而另一半的房間在冬天待上片刻都是酷刑。
因此久而久之,魏家的二樓漸漸沒有了人來,只有傭人定期到這裡進行一番養護。
就比如此時,二樓的每個房間都滅著燈,只有走廊牆角處的長明燈亮著,配和著外面的光勉勉強強照亮了魏西連眼前的環境。
鈴聲在魏西連到達二樓的同一瞬間停止了,不過並不是一片寂靜,因為有窗戶沒關,能聽到外面風雨肆虐的呼呼作響。
魏西連沒讓傭人跟過來,他自己在電梯口停頓了片刻,隨即徑直操控輪椅去往了露臺——如果陳遠在,那他一定在那裡。
露臺是連著一間很大的主臥的,推開主臥的門,魏西連的頭發被一陣強風撲得向後揚起。
主臥非常大,衣櫃、大床、沙發,一切傢俱齊全,但是衣櫃緊閉,床單平整,沙發擺得一絲不亂,沒有任何居住過的痕跡。
魏西連的視線穿過猶如樣板間的寬敞主臥,在對面敞開著的落地窗前,他隔著一層飄動不定的白紗窗簾,看到了陳遠的背影。
“為什麼不接電話呢?”
露臺上,陳遠輕輕地倚在歐式的欄杆前,似乎沉迷於眼前的雨景,聲音飄渺空靈:“我做了一個夢。”
一邊向露臺滑動著輪椅,魏西連順著他的視線也往外面看去:這裡的景色並不太好看,如果遠處的山丘上或者再近一點的外環大道有一點燈光的話會好看許多。魏家太偏了,晴天白日時能看個郊區野景,但是大雨落下,一切都被融化地看不出內容,只是昏綠、只是昏藍。
“什麼夢?”
此時魏西連正巧到達落地窗前,白紗之後。
陳遠半轉過身,藉著混沌的光打量著魏西連,他看著魏西連的臉,從中看到了塞繆爾——五官銳利得近乎刻薄,整張臉美得有了一點邪性。
他想起他與主神最後的對話。
忍耐著痛苦跪在地上,他倔強地看向主神,主神那時背對著他,正在整理亂掉的衣物。
他問主神:“那您對塞繆爾失望過嗎?”
他聽到主神雄厚低沉的聲音響起:“塞繆爾?不,我對那個孩子從來沒有失望過。”
“為什麼?”,他唯獨不能接受自己在主神心中比不過塞繆爾,執著地要求一個答案,“為什麼呢主神大人?哪怕塞繆爾背叛您成為墮天使您也沒有對他失望嗎?”
主神似乎思索了一會兒,但給出的答案依然讓他痛苦:“是的,塞繆爾墮天我也不曾對他失望,”,他掩去未出口的後半句,笑著安撫加赫白,“我親愛的神子,我也永遠不會對你失望。”
仰起臉,仰到下頜發痛的程度,他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主神,輕聲道:“如果他讓您感到痛苦的話,我可以代替您殺掉他。不是讓他任務失敗這樣的懲罰,我會親手抹殺掉他的神格。”
主神依然沒有轉過身來,聽到這話他笑了:“不必如此,我親愛的神子,你無需向我證明你的忠誠。”
“我可以為您做任何事情。”
“我知道,但是這其中不包括殺掉塞繆爾,事實上,我從不準備傷害塞繆爾,塞繆爾……他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