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們這裡完全建好了,外頭還有多少家買了地皮等著升職的要請這些工人給自家蓋樓呢。
做建築的還想什麼辭工呢?
加班才是你們的宿命。
擁有豐富加班經驗的宋大人給工人代表展示了他們未來長遠的工作規劃。那兩人雖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卻有些老驥伏櫪,志在千裡的味道,聽到未來有這麼多工程,不懼反喜,千恩萬謝地離開。
回去便將這好訊息告訴等候他們的工人,叫大家稍安勿燥,坐等二期、三期開工。
這訊息傳開來,不唯在園區做事的工人個個歡欣,外頭巴巴兒地等著經濟園興旺、土地升值的富戶們也精神大振,恨不得捧著銀子上門求他們帶掣自己一道做新産業。
本地人如此,京裡故交風聞他們不光要做舊日做熟的工業,還要建新工坊,也都滿心好奇,倩人傳書問他們要做什麼。
建個鋼廠,然後投産他想做很久的……
宋時如今已經是看盡千帆、和光同塵的退休老幹部,說起現代産品也不再一味堅持用原名,也願意入鄉隨俗,取個有典故、雅俗共賞的名字。
他那支筆懸在紙上半晌,偷偷轉過頭看了一眼桓淩不在,才在硯池中舔了舔墨,飛快地在另一張紙上寫下三個字——
比目車。
“雙魚比目,鴛鴦交頸”的那個比目。
他吹幹了那三個墨色光潤、端莊整麗,字跡卻不知為何帶上幾分旖旎的墨字,細看了一回,便將那張紙折了幾折,藏到了自己衣箱深處。
——這車做出來要給小師兄第一個看,這名字也要叫他第一個聽見,就不寫在信裡了。
收著信的人看著信末未竟之句,好奇得抓心撓肺,再寫信問他,卻也收不著任何訊息,只能同親友抱怨一番,拉更多人與他一道納悶兒地等著。
連同桓淩也猜不到宋時心裡藏的那樣新發明——
經濟園一期工程運轉起來,耐火材料、建築材料備足後,他們就開始規劃二期工程,投建了一座屬於自己的煉鋼爐。
先前在漢中時民政纏身、戰事緊迫,他們兩人聚少離多,又擔負著民政和西征大軍諸多事務,大型工業技術研究幾乎停滯了兩三年。而今他們卻是個致仕之身,更不在皇長子身邊,也就不必擔心瓜田李下之嫌,可以敞開了搞重工業了。
桓淩既是師兄,數學、物理又比早早棄理從文的宋時好,修建煉鋼爐的重任主要落在了他身上。
開灤的煤、鞍山的鐵、三河的白雲石……流水一樣送到經濟園,修建起了大型的堿性馬丁爐。
原先他們在漢中用的是別處訂來的鋼材,雖然那些商人也用他們送出的技術,盡心供應佳品,但因採買的地方不同,規格和材質上總有些差別。如今自家一個爐子裡出鋼、一個模子裡澆築,鑄出來的便是同樣品質的好鋼,離著標準化的現代工業更進了一步。
第一爐紅亮的鋼水澆到模具裡,明亮的光彩濺花了所有人的眼。
宋時聽著老匠人的驚呼,新招來的學徒們的種種天真疑問,追隨他們來天津的學生們的感嘆,心裡也一樣激動難抑,悄悄兒將一條腿屈了,斜貼到桓淩身上,低聲跟他說:“咱們得辦個文會,多找些會作詩寫文的才子來參觀,將這眩目之景寫盡才好。”
桓淩本也打算寫些詩文記念。然而自己誇自己的詩文最多也就寫個十幾篇,再多就顯得不夠穩重,果然還是要多找些人幫著寫。
他的目光掠過地上星火四濺,比煙花更炫爛的鋼包,掠過滿面緊張地傾倒鋼水的匠人,微微點頭:“這鋼爐是新出之物,還須再看一陣子。待過些日子,它不出事故,咱們再請人來看。”
他繼續投身在這座平爐旁,宋時則領著學生在外頭安排工匠鑄造新的車、鉗、銑、刨床,標準化的刀具、鑽頭、螺絲之類零部件,以及鋼管、鋼筋等常用建材。
工業上用到的零部件無窮無盡,樣式各盡,那些學生和匠人都做花了眼,更沒人注意到這些零件中悄悄混入了許多不屬於機庫所用的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