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淩想起此事便心疼,唏噓地說:“時……宋知府已寫了章程,這都是他心血所結,望殿下采納。”
那章程就落在他臥室裡,大略舉措已出,只差細節待填充,待他一會兒取來給殿下看。
周王殿下並不計較他們是在書房還是在臥室議事,只憂慮地問道:“朝廷之意,是不叫他們在草原放牧……”
是不叫他們逐水草而居,在草原上隨意奔走,但不是不叫他們養牛羊啊。
漢中府也沒有草場,百姓們照樣房前屋後地養著耕牛,鄉間也有人家養羊,都是圈在圈裡,偶爾放出去吃草,並不一定要佔大片草場。青草若是不夠,還可以用幹草、稭杆、精飼料補足。如豆粕、棉柏、羽毛都可以用膨化機膨化,出來的就是又營養又易消化的飼料了。
周王看完那篇短而嚴謹的涼城畜牧業及深加工産業發展可行性報告,對於草原上不能挖礦造窯的擔憂終於打消了。
不知是出於久居漢中的私心,還是單純地偏心自家人,他看著這份報告,想的更多的卻是漢中府犧牲甚大——
原先為著安排各府共備軍糧,他們漢中已經賣出了不知多少臺膨化機,搭出了許多專家小組到各府州指點。如今為了讓內附的邊民養好牛羊,他們竟然又要往外送機械、送人材,宋親家培養出的好學生都要送光了。
他將那份文書看了一遍又一遍,撂下文書,又尋了張奏本紙,在尚未寄出的密摺裡加了幾行:
自朝廷用兵西北以來,漢中府宋時便以一府人才支應九邊建廠投産新式軍糧、供應軍需之事。今齊王弟將安置邊民之事交託兒臣,兒臣又須借漢中經濟學院處士為之置房舍、工廠,教以謀生之道。由此算來,漢中教化之德極厚、學生之功極大而地方人才負擔亦極重。
兒臣願請禮部為此校撥一筆款項,供更多貧寒學子讀書、學技術,以俾各省興工業、富民生,供應大軍衣食器械……及收複西北草原後,安置各部歸化順民之用。
他將奏章從頭到尾看了幾遍,又稍稍改動了些詞句,便交侍衛送往急遞鋪,加急送回京城。
如今朝廷第一大計便是用兵西北,只怕戶部不願意撥銀給一所學院。不過禮部尚書是桓舅兄的座師,念在師弟之情上,或許就能為他們斡旋,能讓漢中府多截留一筆款子建學校呢。
哪怕父皇都不許,至少他也要讓人知道他這兩位舅兄和漢中士紳百姓為這次北征付出了多少心血、勞苦,絕不只是送些軍糧而已。
奏摺送走之後,周王也放下了一樁心事,尋桓淩來商議安置邊民的錢糧如何走帳,派去涼城的處士安排怎樣的身份和月錢。
他替宋時心疼了一下學生流失,說道:“安置邊民一事,父皇最初旨意是由軍隊裡做的,這些學生也可掛個軍銜,領一份錢糧。若不用軍銜,便以書吏之名,不入品流,不耽擱以後科考。”
卻不知要派多少學生?學校裡一等的好學生,只怕都派出去了吧?
周王替宋時心疼著人才流失,怕他送走的學生日多,心裡藏著別離之苦。卻不知宋校長這種辦學校的最不怕學生畢業,只怕學生畢了業沒地方接收。如今學生去的都是官員身邊,不是做了武官就是拿穩定月薪的吏員,工作安穩、前途無量,做校長的給他們發畢業證時不知有多歡喜。
送往涼城的還不只是本校學生,還有兩名原先在驛館專治馬匹,後來宋知府辦飼養廠時徵去看病的獸醫。
宋時要送這些才士去涼城,是送得沒有半分勉強和難受的,臨別時叮囑的都不是叫他們事業有成之後再回來報效,而是切切吩咐那些負責送他們的差役,回來時就用這拉才子的大車拉一車蒙古牛羊回來——
要公母成對的,要幾頭小肥羊給周王解饞,剩下的就算給漢中引進優良品種:牛可以跟本地品種雜交,看看能不能産出更好的品種;羊就養純種草原小肥羊,等這些羊生了小羊以後,不必去涼城就有新鮮的內蒙羊肉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