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淩跟著宋時讀了那麼多論文,被後世不論男女只分學力高下的風氣浸染,下意識反駁:“女子不入朝堂,無非是因讀書少,未嘗任事,不足擔當要職。但今日有殿下與王妃憐惜天下女子,給她們讀書明理的機會,往後教出人才,朝廷怎麼不得用?”
宮中自來便有女官制度,民間也有女子行商、管家,或許這些女學生裡就有堪比男子,可以選入朝中待詔的人才呢?
周王倒沒想到他如此重視這些女學生,但仔細想想,又彷彿明白了他重視的原因——
這些女學生是宋先生和他們王府放出的使女教出來的,桓淩是他妻舅,更與宋先生一雙兩好,自然把他們的事當作自己的事。
如此說來,他這個做人夫婿、做人妻弟的,也該多關心漢中百姓讀書之事。
周王輕輕點頭,問道:“如此,小王也想看看那些學生學得如何了。”
看看這些天下第一所女學校的學生,也看看宋先生這些日子可又想出了什麼周天物理之沒有。
不光他自己看,他還命女官與王氏服事王妃與他一道出行,沒架儀仗,微服乘轎去了兩條街外被劃作幼兒園與女學校的一座大宅。
漢中府的大宅,自然比不得京裡的恢宏,這座宅子也只五進大小,帶個花園——曾經帶花園,如今花都讓宋知府拔了改種在學舍下,裡頭只留些不飄絮、不易生蟲的高大喬木。地面整得平平埋埋,不劃跑道,只在當中拉起線網,建了氣毬和羽毛球場,一個結實的大秋千,沿著場邊還有幾個鐵制的太空漫步機、跑步機之類。
幸而太祖當年及時制止了裹腳的陋俗,這些女生的體育課還能在戶外活動,不然只好都改成手工勞動了。
周王與王妃、側室一行到校的時候,校舍內早做了迎接親王和上官視察的準備,年小的孩子都在學舍裡老老實實待著,只有幾個年長懂事的隨著老師們在操場迎候。
說是年長,也就只有十歲上下的年紀,還梳著雙丫髻,緊張又興奮地站在先生們身後。
周王自幼看著宮裡規行矩步的小宮女,倒少見這種鮮活的民間女孩,不免有些喜歡,問一個眼熟的女先生:“她們都是何等人家的女兒,在這裡學什麼?”
那女先生便是隨著周王妃來漢中的,服事周王與王妃多年,最懂得這些大王、娘娘的心事,恭謹地答道:“回殿下,這些女孩兒都是漢中學院老師們家裡的子弟,在家裡都曾識過字,看過些女則、女誡之類。然則本校宋祭酒卻要將這些女學生教養成男子一般的人才,所以入學之後不教德言容功,而是由妾身等教寫字、畫畫、算術、女紅之類。
漢中學院的功課與別處不同,她們有許多不懂的還要跟著老先生學,又做先生、又做學生。
“老先生們以宋祭酒的《自然蒙學》啟妾等與學生們體天理、明天道之智,更自編《德行》課本教化德行,再如教男學生般教經史子集。”
而這些仍只是基礎,基礎之上,還有宋大人親自教她們和學生們代數、物理。
聽說學裡原想讓她們的夫婿學通了這些再教她們的,奈何她們嫁的多半不是書生,而是隨親王駕來的武夫,聽回來的、記回來的幾乎都不是人話,只得她們自己學。
幾位女先生憶起跟宋老師學的東西,眼中閃動著激動又有些敬畏的光彩。
周王妃聽她們講過一點兒實驗課,只是不曾親眼見過,難得與周王同來一次,便問道:“你們可還記得講的什麼,與王爺和我講來。”
那女先生福了福身,便要開講,周王卻抬起手在空中用力一揮:“何必。如今宋先生就在眼前,咱們聽宋先生講便是了。”
宋先生也講一堂本王與王妃未曾聽過的、有意思的天理化學之課吧。
宋時拱手道:“在王爺、王妃面前,臣不敢講那些人人皆知的舊知識,便講一個臣近日才試出的小物件。”
來人,上本官的杜仲橡膠棒、玻璃棒、毛皮、絲綢!本官要從摩擦發生靜電開始,給封建時代的王者上第一節 電力課了!
宋大人自全校大氣壓強、力學水平穩步進入高中之後,終於大膽上馬了初中電學。
雖然沒有交流電、沒有電池,但他如今已經製出了杜仲膠,就能用杜仲膠包裹銅線當電線用。而且工業園早就能以黃鐵礦制備硫酸,濃硫酸可以作電解液,插上兩種不同金屬片就是電極——
暫時做不出小燈炮也不要緊,只要有銅線圈連線正負電極就能製造出轉動的線圈電動機,顯示電流狀況。
他也不知道這小小的實驗到底能把這時代帶到何處,不過從他知道自己穿越,意識到他永遠也不能再回那個熟悉的世界提時候,他心裡就湧動著將這世界提早改變的念頭。
他原以為自己作為一個外官之子,將來能娶上侍郎的孫女,考中科舉,做個小官……然後慢慢地花幾十年走到這一步。然而幾年前桓淩在那個雷雨天猝然出現,改變了他預想的人生軌跡,讓他在這樣年輕的時候就摸到了電。
他還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實現穿越以來的理想,終有一天,也能讓桓淩看見他曾生活過的地方……至少能見到那個沒普及電腦、電視之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