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兒一會兒,她說出了和整個檢查室格格不入的話:“如果不想要的話,什麼時候可以進行手術?”
醫生還在找胎心,她尚未來得及回答,一陣活潑有力地心跳聲就回蕩在診室。
賀瓷心頭瞬間湧起一陣酸澀,身側的手很用力地緊握成拳。
“她很健康。”
醫生先告知了賀瓷胎兒的一些情況,然後在這陣健康有力的胎心聲中,公事公辦地告知她如何預約流産手術。
朋友雖欲言又止,但也明白不要輕易介入別人因果的道理,只是嘆了一口氣,並未多加勸阻。
出院後,被父母忽視了四個月的孩子開始極力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賀瓷回到酒店的第一天,吐到胃痙攣。
她無力地靠在浴室的瓷磚,掀起衣服看了眼肚子,伸手戳了戳小腹,算是和這個孩子第一次打招呼:“別折騰了,後天就要進行手術了,我們再相安無事地一起待兩天,好嗎?”
“都說孩子是在天上選的父母,不知道我哪點讓你看上了,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希望你之後可以遇到更好的媽媽。”
她的聲音很小,自己也說不清是希望讓孩子聽到,還是不希望讓她聽到。
裴寂,父母……她和這個孩子之間有太多太多的阻礙,聰明人應該選擇最穩妥、最方便的解決方法,不是嗎?
裴寂總是要和別人結婚的,那這個孩子算什麼?私生女嗎?
她怎麼會讓自己的孩子當私生女?
她靠著牆緩了一會兒,突然,小腹一陣劇烈的刺痛。
賀瓷蜷起身子,伸手摁著肚子,想要忍過著一波痛楚。
她差點流産,孩子現在本來就還不穩定。
不知道是因為背後的瓷磚太冷,因為太疼,抑或者是別的原因,賀瓷的眼眶紅了紅。
雖然對自己的決定格外堅定,但手術的前一天晚上,她還是失眠了。
國內尚在白天,賀瓷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賀瓷開啟朋友圈想看看在國內的家人朋友都在做什麼。
陳藹和賀軍華又去旅遊了,找了同行的朋友給他們拍了很多遊客照。
陳弘新在家族群裡發了一張照片。
賀苑已經到了孕晚期,挺著肚子工作,女兒在一旁鬧她。
賀苑什麼時候能夠允許別人在她工作的時候打擾她呢?記得自己小時候十有八九都是要被拎出去的啊。
大家都有歸宿,幸福快樂。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身邊的朋友看似不少,但卻不知道可以向誰吐露此刻的苦悶。
倏地,她感受到肚子裡很輕微的動靜。
像是小金魚在吐泡泡,又像是小蝴蝶在扇動著翅膀。
手機沒拿穩,砸到了床上。
賀瓷的手放在肚子上,蜷著身子,屏息凝神,一動都不敢動。
過了幾分鐘,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孩子的動靜,是那樣輕微,卻又是那樣不容忽視。
長夜漫漫,就只有這個小家夥陪伴著自己而已,彷彿是在告訴她,從此,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或許是在激素的影響下,她內心的所有情緒都被無限放大。
賀瓷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被子裡輕微的抽泣聲逐漸轉變為放聲大哭。
在這個晚上,她少有地違背了父母的意願,決定留下了這個和裴寂有關聯的孩子。
就當她一個人的孩子就好。
後來,賀苑來巴黎找她,質問她為什麼要留下這個孩子時。
她直愣愣地看著姐姐,問道:“我為什麼不能要有一個能陪在我身邊的家人?”
三年後的這一刻,她終於讀懂了賀苑當年眼神中的難過與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