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懂,孩子的部分是她覺得最荒謬的,也是她最不願意去深想的。
這麼大的事情,自己怎麼可能會被蒙在鼓裡呢?
手機螢幕被淚水打濕,每個字都變得扭曲,變得張牙舞爪。
用力抹掉不知道什麼時候滑落的淚水,賀瓷撥通了那個她將近一個月未打出去的電話。
賀苑幾乎是立馬將電話接起來,小心翼翼聲音中帶著一絲欣喜,她問道:“小瓷?今天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聽到她的聲音,賀瓷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委屈,痛苦,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甘。
她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時間無法發聲,賀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抽泣聲,語氣也變得急促起來:“怎麼了?小瓷?你怎麼哭了?”
“裴念慈……”賀瓷哽咽道,“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對嗎?我三年前在巴黎生下了一個孩子,是不是?”
這就是這段時間以來,她所有的問題的答案。
這就是為什麼從一開始裴寂就對她不一般;為什麼裴念慈對她有著天然的親近;為什麼她在做手語的時候會稱呼自己為媽媽;為什麼她的夢境裡會出現裴寂的聲音,和裴寂的臉。
短暫的沉默之後,電話那頭的賀苑說了聲:“是,她是你和裴寂的孩子,是你的女兒。”
“呵,”賀瓷輕笑一聲,“你又在騙我,你和裴寂一起在騙我。”
孩子就在身邊卻無法相認,她們終究是走上了相同的路。
眼淚簌簌而下,賀瓷的語氣裡充滿了絕望:“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因為你覺得我的存在對你而言是痛苦的,所以也要來懲罰我嗎?你的傷痛也要我來承受一遍嗎?
“我不到六歲就被你送到國外,從小到大,我花了很多時間才明白,並不是每個父母都愛孩子的,可我明明都要和自己和解了,你為什麼又要在我的心窩子上捅上一刀?”
看著窗外的暴雨,賀苑蹲在落地窗前,用掌心抵著隱隱作痛的心髒,賀瓷每一句話都如同有實質一樣,像是利箭射進了她的心口。
她想要解釋,但言語卻是蒼白又無力:“不是的……小瓷,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的誕生怎麼會給我帶痛苦呢?拜託你不要這樣說……”
“怎麼?”賀瓷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你又要說瞞著我是為我好嗎?這句話我已經聽膩了,到頭來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謊言。
“你倒是說說,究竟什麼理由能讓你們騙我這麼久?”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喇叭聲,賀苑問道:“下那麼大雨……你現在在外面嗎,暴雨天你不要自己開車,把地址發到我手機上,我讓司機來接你。”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賀苑派來的司機準時到達。
男人同賀瓷打了聲招呼,替賀瓷撐著傘,讓她換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靠在椅子上,賀瓷久久發愣。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需要她以骨肉分離的方式受到懲罰。
她車禍失憶的時候,糖豆只有三個月大。
三個月到三歲,那個孩子一直沒有母親陪在身邊。
賀瓷想起了上次在寺廟的時候遇到的算命道士,他說賀苑命中兩女一子,她命中有女,這都一一對上了。
她也知道為什麼對方說她根據生辰八字推算出來的結果和根據手相推算出來的不一樣。
為什麼算命先生說出這些話時,賀苑會如此慌亂無措。
因為她活在了一個個彌天大謊裡,她連自己的生日都是假的。
不遠處的交通燈已經開始倒計時,司機提了點速度,想要在這趟綠燈透過這個十字路口。
右側,一輛闖紅燈的電動車突然沖了出來。
司機猛打方向盤,想要避免和電動車相撞。
心髒像是被人猛得捏著一般,賀瓷瞪大了眼睛,電動車前白色的車燈慢慢變大,變亮,漸漸地,和三年前那輛貨車的車燈疊在一起。
司機踩著剎車,車子在綠化帶前停下,安全帶拉住了快要被甩出去的賀瓷。
一旁的司機注意到了她的狀態不對,有些不安地問道:“賀小姐,你沒事吧?”
腦袋一陣劇痛,賀瓷逐漸失去了意識。
散落的記憶碎片逐漸拼接到了一起,夢境中那個看不清的男人,也有了清晰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