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馨吸了吸鼻子,嗓音低啞地控訴親哥:“之前天天囑咐我管住嘴,最後竟然是你沒管好自己的嘴。”
裴寂陪著賀瓷進了洗手間,關上了門,將外面亂糟糟的世界隔離開。
在馬桶的抽水聲中,他將賀瓷扶了起來,在洗手池旁取了一張洗臉濕巾,擦拭著賀瓷臉上的淚痕。
賀瓷的眼睛和鼻尖都是通紅的,她一把攥住了裴寂的手腕,聲音沙啞又粗糲:“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你為什麼要和他們一起瞞著我?”
剛才裴寂一點兒詫異的表現都沒有,顯然是提前得知了真相。
“之前有所懷疑,但是在今天淩晨確定的。”裴寂的指腹蹭了蹭賀瓷通紅的眼角,“今天淩晨你睡著之後,賀苑約了我在家門口見面,她很擔心你的狀態。”
“很擔心?”
賀瓷輕笑一聲,眼淚又重新變得洶湧,盡挑一些口是心非的話說:“對她而言,我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累贅嗎?很小的時候就不願見到我,把我送到國外,一年見不到幾次面,也不願做我的母親,我一直喊她姐姐,整整二十五年。”
她不在乎才剛剛認識的祁家人,他們怎樣都無所謂。
可是賀苑……
她現在一想到“姐姐”,她就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眼淚。
她的世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的人生為什麼要這樣可笑?
“不是的,”裴寂攥住了她的手腕,低聲安慰道,“長輩們有長輩們的難言之隱,但你對賀苑而言,是很珍貴的存在,其實你也能感覺到,不是嗎?她……”
“我要回家,”賀瓷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哀求,“求你別說了,我不想再聽了,帶我回家,好嗎?”
明明上午還陽光明媚,臨近傍晚,天空中烏雲密佈,厚重的烏雲像是鉛塊般低垂著,將白晝逐漸吞噬,嘶吼的風捲起地上的枯葉和沙礫,蕩在半空中。
賀瓷是被敲門聲吵醒的,房間的門反鎖著,她蜷縮在陽臺上的躺椅裡,迷迷糊糊睜開眼,賀苑的聲音隔著門,卻也聽得真真切切。
永遠都是那樣強勢自信的她語氣也會像怎樣般充滿哀求:“小瓷,不要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把門開啟吃點的東西好嗎?”
賀瓷的眼皮顫了顫,抬頭看著窗外極端的天氣。
暴雨終於砸了下來,她起身,將窗戶用力推開。
大風裹挾著大雨,朝她撲面襲來。
和空氣中的泥腥味一同湧入的,還有廣闊的自由感。
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滴淋濕,賀瓷沒有關窗,而是躺回了椅子裡,任由疾風驟雨將她吞噬。
她像是被悶在狹小的空間的人,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天地間秩序被打破的這一瞬間,社會存在感被削弱,她是誰,來自哪裡已經不再重要。
耳邊充斥了大自然的聲音,門外的聲音也聽不到了,賀瓷閉上眼,再度失去了意識。
賀瓷睡得渾渾噩噩,在夢境中,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品嘗著和“姐姐”相處時的酸甜苦辣。
賀瓷是一歲的時候開口說話,很奇怪的是,她會說的第一個詞語不是“媽媽”,而是“姐姐”。
小孩子剛學會說話,吐字不是很清晰,那時候的她經常“潔潔潔潔”地叫著,說完之後便自顧自地傻樂。
再大一點,會用言語向人撒嬌討要抱抱了,她便很喜歡不分場合地點地纏著賀苑,大聲說道:“潔潔!抱!”
聽到身邊人談起,長大後的她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畢竟姐姐對她的態度,確實說不上親密。
因為即使在家,賀苑大部分的時間也是在工作,她總是會撥開賀瓷搭在她膝蓋上的肉乎乎的小手,視線都不從電腦螢幕上挪開:“找爸爸媽媽去。”
賀瓷不依,小小年紀脾氣犟得很,直接在她腳邊的地板上坐下,哼哼唧唧,想要和她耗到底。
有時候賀苑實在煩的不行,便把她拎出房間,房門一關,用實際行動將她拒之門外。
每到這種時候,賀瓷仗著自己年齡小,爸媽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多,總是要大哭一場的,其實並不是因為有多傷心,而是這樣就能得到比平時更多的糖果。
有一次哭完,她嘴裡含著糖,趴在門縫裡聽爸爸“訓斥”姐姐。
男人的聲音很無奈:“你怎麼就這樣對小瓷不耐煩呢?當初既然做了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