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拍拍她的手臂，讓她放寬心：“和兒子兒媳一起來的，他們去爬山拜菩薩了，我老胳膊老腿的就不折騰了。”
在寺廟的後山上，半山腰的那尊佛像有年頭了，也有不少人會去那裡祈願。
沈蔓的視線落到站在賀苑身後的賀瓷身上，神情微愣，問道：“這位就是……”
還不等賀苑介紹，賀瓷就很機靈地朝著沈蔓揮揮手：“沈老師，您好，我是賀苑的妹妹賀瓷。”
沈蔓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點點頭：“你好，你剛出生那會兒，我還抱過你，時間過得真快呀。”
沈蔓說完便用紙巾掩唇，皺眉咳嗽，賀苑連忙去拍她的背，給她順氣，見老師手中的礦泉水瓶已經空了，她對賀瓷說道：“你在這裡陪陪沈老師，我去門口的超市買瓶水。”
賀瓷一口應下，將沈蔓扶到樹蔭下坐好。
和長輩在一起，年輕人總要找點話題聊才不至於冷場，賀瓷伸手幫她擋住樹葉的罅隙中透下的陽光，好奇問道：“沈老師，我姐姐學生時代是一個怎樣的人呀？”
沈蔓在賀瓷的臉上，能看到自己兩個得意門生的模樣，眼中也浮現出懷唸的神色。
“小苑是我見過最聰明最有靈氣的學生，我是高中部的老師，那年還沒開學的時候，我就聽說那位連跳兩級的學生要分到我的班，記得開學的前一天晚上，我甚至都失眠了。
“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我遇到過很多優秀的孩子，但小苑一直是我心中最得意的學生，她不是書呆子，也不會讀死書。
“她真的很靈，非常活潑開朗，老師們都很喜歡她，但也有時候會為她的頑皮感到頭痛。”
這真的是她那個如今沉悶嚴肅甚至有些古板的姐姐嗎？
賀瓷有些咋舌。
看出了她的驚訝，沈蔓笑道：“人都是會成長會變化的，她小時候想要當一名物理學家，考上了國內最好的理工大學，現在雖說在做企業經營，但也做出了一番成就。
“她每年都會為母校捐款，逢年過節還會來看我們這些已經退休的老師，是個非常不錯的孩子。”
聽完這些話，賀瓷的心變得沉重了些，飛速成長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姐姐當年遇到了什麼挫折嗎？以至於讓她放棄一直以來的夢想。
那時賀瓷雖然還沒出生，但那段時間家裡應該沒發生大的變故，唯一能解釋賀苑的轉變的只有她的上一段婚姻。
賀瓷湊近了些，悄咪咪地問沈蔓：“沈老師，我姐姐讀書的時候早戀了嗎？成年前談戀愛都叫早戀哦，你悄悄告訴我唄。”
她俏皮的時候簡直和年輕時候的賀苑一模一樣，沈蔓點了點她的額頭，說道：“秘密。”
賀瓷還想追問，但她們的話題因為賀苑的回來而打斷。
賀苑在沈蔓的另一邊坐下，陪著老師又聊了一會兒。
賀瓷的手機響了起來，糖豆透過兒童手錶給她發了影片邀請，但寺廟裡訊號似乎不太好，她接通之後一直沒有畫面。
“姐，沈老師，我去外面打個電話，一會兒就回來。”
賀苑朝她頷首道：“去吧。”
待賀瓷走後，沈蔓壓在心口的氣終於嘆了出來，她拍了拍賀苑的手臂，再次感嘆：“時間過得真快，你也熬過來了，有了自己的生活。
“不過小苑啊，前段時間我肺部感染，前天出院的時候，一些學生來看我，他們說和昶這兩天回國。”
之前祁嘉義不是說他年底回國嗎？賀苑愣了愣：“這麼快嗎？”
“聽說他的夫人因為工作原因調任國內，他們一家打算回國定居了，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把我知道的這些和你說說，你也有一個心理準備。”
看著賀瓷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賀苑的心愈發沉了：“我曾經想過，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可以瞞他們一輩子。”
隨後她自嘲道：“但我從來不是一個很好運的人。”
聽她這麼說，沈蔓心裡也難受：“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正確的選擇，你當年決定生下她，之後的二十多年，你為你當初的決定和選擇付出了很多很多。
“拼命賺錢，支撐起家裡的企業，送她出國，給她最好的教育和生活，賀瓷高中畢業之後你才再婚，待她成年之後再生子，這些你苦你都沒說，但老師都知道的。”
賀苑的情緒很低落：“當初我一意孤行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在這件事情裡，除了賀瓷，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做的這些，只是為了減輕心裡的不安和歉疚，但她可能並不需要我的自我感動。”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也帶上些哽咽：“她一直不能理解我，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待在國外那麼多年，其實我也捨不得啊，可是當年祁家的老太太都已經找到我了，我還能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