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行雙手插進褲子口袋,努力維持著體面:“對不起又有什麼用,我爸已經死了。”
時綏說:“我不知道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
兩個人錯開相對,鏡頭自上而下俯拍,他們即將走向相反的路。
“我真的不明白,時綏,自你進監獄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關繫了,你想要金戒指,我也還給你了,都兩年了,你為什麼還要幫謝輕塵和我作對?你到底想要什麼!”
裴天行說這段話時又變成了趾高氣昂的樣子,在時綏面前,他已經習慣瞭如此。
“我想要什麼?”時綏茫然一瞬,突然用力扯住裴天行的衣領,“我要你看見我!”
花無缺被爆發的力量拽得一踉蹌,所有情緒波動在對方的逼視下藏無可藏。他一邊排斥這種感覺,一邊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江小魚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深深沉浸在角色的內心戲。這一段他已經私下演練很多遍,臺詞爛熟於心,如今有對手演員和場景氛圍的加持,更加渾然天成。
“我就是不甘心而已,每次都是我被你牽著鼻子走,你是天之驕子,我是眾生螻蟻;你永遠高高在上,高興了就施捨一點甜言蜜語,不高興就棄如敝屣,可惜我不是你母親和謝秋,我不會一輩子忍受這些!我知道只有我和你站得一樣高,你才肯認真地看我!”
承接到對方遞來的鈎子,陷在情緒裡的花無缺感到心口一陣鈍痛,如商量好的那般拉掉時綏的手,整理被弄亂的衣服,重新戴上冷漠的面具:“我憑什麼要認真對待你?和你在一起本來就是玩玩而已。當初你二叔來學校糾纏,我替你解決了多少次麻煩?你該感恩戴德才是,還敢與我母親和謝秋比?我母親有我,謝秋有謝輕塵,你有什麼?”
時綏冷笑一聲,和從前的他判若兩人,“看來你還是什麼都不明白。”
“滾吧,”裴天行背對著他,“我不想和害死我爸的兇手多費口舌。”
路導對靈堂兩場戲要求頗高,折騰了四個多小時才拍出最滿意的鏡頭,拍到最後,房間裡似乎有點缺氧。
“你演得太好了,我差點接不住。”
江小魚正低頭用冰毛巾敷臉,聽到花無缺的聲音,猛然抬起頭來。
花無缺用指腹蹭了蹭他眼底,飛快地收回,“就是這個眼神。”
驕傲又堅韌,再夾雜些惋惜、憐憫,那是裴天行最畏懼的目光。
這段戲拍了太久,好像産生了一點肌肉記憶,江小魚閉了下眼睛放鬆下來,說:“表演的效果是互相的,如果你能拿獎,vcr播放的一定是這一場。”
花無缺拿著杯子和他手裡的水瓶碰了一下,“謝謝。下午見。”
今日暫時收工,花無缺太累了,沒吃飯就直接回住處睡覺。江小魚帶著何助理和桃花,約了鐵心蘭一行嘗試了當地的特色小吃,何助理還打包了一份帶給花無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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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戲是海灘外景,大學期間時綏跟著裴天行來到他祖輩的家鄉,兩個人在沙灘上玩,也是他們感情最濃烈的時候。
接近日落,沙灘上還是又熱又曬,站幾分鐘就能出汗。不管是否上鏡演戲,跟組的都換了沙灘裝,一眼望去花團錦簇。
花無缺也換上了印有愛心的白底藍紋t恤,這在他所有的穿搭裡算是很花哨的,卻是在場最好看的一件,或許在江小魚眼裡,他穿什麼都比別人好看。
無關人員離場之後,他們十指相扣地站在潮濕軟綿的沙子上,任海水漫過腳背,涼爽愜意。
濱海村是拍攝的最後一站,他們很快就要殺青了,牽著手在海邊散步,彷彿時光都跟著慢下來。江小魚希望這一鏡能再久一點,因為從此以後他好像再也沒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和花無缺牽手。
他們按照劇本情節討論一會兒吃火鍋還是吃海鮮,結果爭執不下,互相潑起了水,衣服濕了大半。
也許他們表現得太自然了,路導坐在監視器後的矮凳上,不忍心打斷。兩位主演接收到訊號,繼續往下演。
時綏妥協了,答應陪他吃火鍋。
“哥,明年夏天,我們再來看海吧。”
既定的臺詞卻好像自己的心聲,江小魚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花無缺還是裴天行,又或者他們本就無法完全分割開。
花無缺伸手把他拉到懷裡。江小魚的耳朵貼著花無缺的,有點熱、有點潮,不知是汗水還是潑上去的海水。他感覺到花無缺摸著自己的後背,溫柔地在耳邊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