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的呼吸停滯了。這是陸凜的鋼琴，是他母親送的禮物。
”她每天彈這首曲子，”陸凜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奇怪，”直到遇見你母親。”
沈眠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的樂譜，全都是《致愛麗絲》的不同版本。
其中一張被撕成兩半的譜子上有幹涸的淚痕，看紙張發黃的程度，應該有很多年了。
”我不是...”沈眠想說他不是來取代誰的，但陸凜突然暴怒地踹了一腳鋼琴殘骸，巨大的聲響震得他耳膜生疼。
”滾出去。”陸凜背過身，肩膀線條繃得死緊，”別再讓我看見你靠近這裡。”
深夜，沈眠從噩夢中驚醒。月光如水般漫進房間，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輕手輕腳地起床，光著腳走向西翼。琴房的門虛掩著，裡面一片漆黑。
他推開門，月光正好照在鋼琴殘骸上。沈眠蹲下身，開始收集散落的琴鍵。象牙制的白鍵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他小心地將它們按順序排列，發現大部分完好無損，只是脫離了鍵盤。
三個小時過去，沈眠的手指已經凍得發麻。他拼好了三分之二的鍵盤，剩下的要麼斷裂要麼缺失，特別是中音區的f鍵怎麼也找不到。正當他準備放棄時，月光突然照到鋼琴底部，那裡卡著一個完好的白鍵。
沈眠趴在地上，伸長手臂去夠。指尖碰到琴鍵的瞬間，他突然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這個發現讓他心跳加速，陸凜來過，而且故意留下了這個琴鍵。
將最後一塊拼圖歸位後，沈眠猶豫了。他本該離開，但某種沖動讓他坐到了琴凳上。
破損的鋼琴無法正常發聲，但按下琴鍵仍能産生微弱的共鳴。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懸在黑白鍵上方，然後落下，不是《致愛麗絲》，而是一首簡單的小星星變奏曲。
這是他在母親舊照片背面看到的曲譜，上面用稚嫩的筆跡寫著【凜兒第一首會彈的曲子】。
第一個音符響起時，身後的門突然被撞開。沈眠還來不及回頭，就被一股大力拽離琴凳。陸凜赤紅著眼睛將他按在牆上，雪松資訊素濃得幾乎實質化。
”誰準你碰它的？”apha的聲音嘶啞得可怕，”誰準你彈這首曲子的？”
沈眠的後腦勺撞在牆上，眼前金星亂冒。他能感覺到陸凜的手掐在自己脖子上，卻沒有真正用力。這個發現給了他奇怪的勇氣。
”它...它還能彈...”沈眠艱難地說，”我修好了...”
陸凜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月光下，沈眠清楚地看見apha眼裡的暴怒逐漸被某種更複雜的情緒取代。掐著他脖子的手微微發抖，雪松資訊素裡那股特殊的血腥氣越發濃烈。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謝你嗎？”陸凜低頭，犬齒危險地擦過沈眠的腺體，”沈眠。”
沈眠屏住呼吸。陸凜的鼻尖幾乎貼在他的後頸，熾熱的呼吸灼燒著那塊敏感的面板。他應該害怕的，但身體卻背叛理智地軟化下來，白薔息素不受控制地溢位。
這個反應顯然刺激了apha。陸凜發出一聲近似痛苦的喘息，突然松開鉗制後退兩步。月光照亮他蒼白的臉和劇烈起伏的胸膛，也照亮了他右手上未處理的傷口，血跡已經幹涸，但傷口邊緣猙獰地外翻著。
”你的手...”沈眠下意識伸手。
”別碰我！”陸凜的反應激烈得反常，”別再彈那架鋼琴，別再...”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轉身大步離去，卻在門口停頓了一秒，”...別再讓我聞到你的資訊素。”
門被重重摔上，震落了幾片剛拼好的琴鍵。沈眠滑坐在地上，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全身都在發抖。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裡沾了一點陸凜的血，在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黑色。
第二天早餐時，陸凜的位置空著。
”少爺出差了。”管家放下果汁，”一週後回來。”
沈眠默默點頭，目光卻忍不住瞟向西翼。昨晚的琴房現在應該已經...
”琴房鎖起來了。”管家彷彿看透他的心思，”陸先生很...失望。”
沈眠戳著盤子裡的水果，突然沒了胃口。他想起陸凜手上的傷，想起那些被刻意儲存的童年曲譜，更想起apha眼中轉瞬即逝的脆弱。
放學後，沈眠繞路去了城西的音樂書店。他在二手樂譜區翻了整整兩小時，終於找到一本泛黃的《小星星變奏曲集》。扉頁上有鉛筆寫的日期，正好是陸凜六歲那年的印刷版。
回家路上經過藥店時，沈眠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去買了消毒水和繃帶。結賬時，店員好奇地打量他：”家裡有傷員？”
”嗯。”沈眠將零錢塞進書包，”一隻...受傷的野獸。”
這一週，宅邸安靜得可怕。沈眠每天經過西翼時都會駐足，但琴房的門始終緊閉。第七天夜裡，他被走廊的腳步聲驚醒。透過門縫，他看見陸凜拖著行李箱走過，右手纏著嶄新的繃帶，顯然有人已經處理過那個傷口。
次日清晨，沈眠在餐桌上發現了一張字條，上面只有四個淩厲的字：【放學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