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提他你就走神,不是那種甜蜜的走神,是有心事的走神,”時卓盯著他,“我火眼金睛,你就不必藏了。”
“真沒吵架,”卞舍春短暫地笑了一下,“一點小事。”
他跟時卓大概講了一下情況,雖然他不覺得這個母胎soo的直男能給出什麼好建議。
朋友的戀愛煩惱拌飯總是吃得很香,但時卓撂了筷子之後還是做出軍師樣子,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跟他說:“你們會這樣,我也不意外,俗話說,步子邁太大容易扯著蛋……”
“你這俗話也太俗了。”
“你別管,”時卓一臉自信,說得頭頭是道,“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你想,別人同居之前起碼得磨合個幾年吧?你們戀愛才多久,簡直是極速版,兩個人還處得客客氣氣的,就已經邁入家人的階段了,不別扭才怪。”
卞舍春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給了他個正眼看。
時卓越說越起勁,彷彿多年情感電臺主播,又接著說:“而且你倆脾氣都太好了。”
“這不是好事兒嗎?”卞舍春笑。
“一般來說是好事兒,問題就是,你倆現在有矛盾,但都願意讓著,等對方忍不了了挑破,跟孔融讓梨一樣……”
“什麼破比喻。”
“你意會吧,”時卓懶得講究什麼語言的藝術,拖過旁邊的果盤,插了一塊蘋果,舉起來比劃道,“總之現在你倆中間的這個梨,就叫做‘要求對方改變的權利’。你倆都想把這個權利讓出去,但結果就是誰都在包容,但問題一直沒辦法解決。”
他說完這句話,自己滿意地“嘖”了一聲,聽聽,什麼叫正中紅心,什麼叫情感大師?時卓把蘋果塞進嘴裡,咔嚓咔嚓咬得脆響。
卞舍春沉默兩秒,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抬眼只說了一句:“你這舉的也不是梨啊。”
時卓翻了他一個白眼。卞舍春笑了笑:“行吧情聖,說得挺對的。我再想想,等我回來再說吧。”
但事實上他根本也沒有在想,一門心思撲在了劇本圍讀上。劇本從二維到三維的過程中間會多出很多原本想不到的問題,不可能不作改動和補充,幾個小時大腦都在另一個世界中高速運轉,等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間,卞舍春已經沒有多餘的思考的能力了。
他會像發洩情緒一樣給聞於野發很多沒營養的訊息,從夥食到八卦,還有上海的物價。聞於野的回複風格也一如既往,每一條訊息字不多,但都會回。
有天晚上主演和導演找他聊了很久,等他們走後卞舍春自己又想了很多效果更好的處理方式,反應過來的時候已近淩晨,他不想再把聞於野吵醒,但又想念,就一直翻他們的聊天記錄,翻到去年冬天,聞於野那時對他來說還是一個神秘的陌生人,不知不覺已經這麼久。
他在手機的錄音檔案裡找到三月份那條,前面是嘈雜的雨聲,偶爾有悶悶的雷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卷過來,然後是被子悉悉索索的聲響,聞於野醒了,跟他道早安。再是洗漱聲,聞於野在衛生間裡語氣複雜地誇他牙口好。
“在幹嘛?”“看雨。”“你不是在玩手機嗎?”
卞舍春邊聽邊笑。音訊播完了,他拖到開頭再聽一遍,如此往複,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終於有一個沒有夢到劇本的夜晚,他夢到廣東這個週末下了雨,聞於野半夜被暴雨聲吵醒,匆匆忙忙地把陽臺上晾著的衣服收回來,有一件被吹到了地上,是卞舍春的一件純白的短袖。他把短袖撿起來,走到洗衣機旁,扔進去,看著洗衣機一圈圈地轉,喃喃問,怎麼還不回來。
鬧鈴響了。他點開手機,聞於野四點鐘給他發過一條很短的訊息,只有四個字,“臺風來了”。
卞舍春看了一會兒,也回他四個字,“我好想你”。
分開的時候反而顯得更相愛,人真是奇怪。如果所有矛盾都可以用情話和親吻解決,那愛也不會是一件難事了。
後面車輛短促的鳴笛聲驚醒了卞舍春的思緒,紅燈已經過了,他連忙踩下油門。
沒關系,這只是一個紅燈。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卞舍春回來那天照舊陰雨綿綿,飛機晚點,聞於野被收了很多停車費。
明明看時間是正午,天氣卻像傍晚,但小別勝新婚的情侶當然不會被這些環境因素影響心情,卞舍春到了車裡,不急著寄安全帶,先湊到駕駛座接了一個長吻。
這天的降雨量還不是特別大,卞舍春安排了新行程。他的大學同學潘冉前兩天發訊息過來,說她轉行了,現在在花鳥魚蟲市場開了家花店,現在正開業大酬賓,給親友團的優惠力度更大。卞舍春想想家裡確實缺了點綠植,就跟聞於野說了一聲,今天去照顧一下老同學生意。
畢竟下雨,市場裡客人不多,潘冉坐在櫃臺後面,邊不急不慢地包捧花邊心不在焉地看電視劇,看見他,先是非常驚喜地招呼了一聲,接著便看見走在他身後一點的聞於野,神色裡閃過一瞬間的驚訝和好奇。
卞舍春很自然地介紹道:“聞於野,我男朋友。”
聞於野對潘冉還有印象,對她點了點頭:“你好。”
“我記得你。”潘冉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