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於野看了一眼花紋走向,把新胎對準輪轂螺絲孔裝回,動作間轉頭對他笑了一下:“機率論加上心理暗示,不信才沒道理的。”
“確實啊,”卞舍春看著他把螺絲擰回去,“這樣想久了,對待事情都有點二元論了。”
“怎麼講?”
卞舍春踢了一腳廢胎:“比如這個,就是樂極生悲的一部分。”
他又俯下身,把一顆掉落的螺絲遞給他:“至於你,你算否極泰來的那部分。”
聞於野轉過臉,微微仰著頭看了他一會兒,笑了:“我的榮幸。”
降下車輪,擰緊螺絲,檢查胎壓,重新上路,再開到a鎮北邊的一個半島上的城鎮雷納時,用時竟真與奧斯陸到斯京那晚相差無幾,大概也算一種冥冥之中。
從雷納的大橋上駛過時,卞舍春看見窗外峽灣的峭壁,依傍著墨藍色的挪威海,礁石上立著的房子漆著極其飽和的、旭日一般的紅色,這景色壯闊之餘還有些熟悉。聞於野告訴他,這是雜志《孤獨星球》的封面拍攝地。
“噢!”卞舍春恍然大悟,感覺到聞於野放慢了車速。他按下車窗,沒有考據任何的構圖和調色,草率地拍攝了一張同款。拿回來一看,也還算差強人意。這片地域不需要濾鏡的渲染,哪怕是畸變而粗糙的、只能算作冰山一角的原始影象,依然能儲存一部分風光的力量。
他們把車開到民宿放東西,但在門口又遇到了一絲阻礙——住在隔壁的房東正在東南亞度長假,臨走前把鑰匙寄存在一公裡外的超市裡。而據說已經到羅弗敦的兩位女士大概還拖著行李在街頭奔走,可能又找了個小鎮約會也說不定,總之杳無音訊。
卞舍春剛睡了個囫圇覺,迷迷糊糊地下了車,又昏昏沉沉地回車上,揉了揉太陽xue,問聞於野:“房東說她去哪兒了?”
“曼谷。”聞於野回答。
“嘶,我也有點想去,”卞舍春看著冰天雪地,腦子裡卻閃過幾幀熱帶風情,笑了笑,“是不是有點吃著鍋裡的看著碗裡的了。”
聞於野拉手剎的動作頓住了:“嗯?”
卞舍春也看過去:“嗯?”
聞於野轉過臉看著他:“你剛說,吃著鍋裡的……?”
“啊?”卞舍春反應了一下這句為什麼聽上去有點不對勁,隨即笑起來,擺手喊道,“噢!哎呀!口誤!”
聞於野笑了笑:“沒睡醒吧。”
“誒,”卞舍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思維又發散開來,“說起來,我有點想吃火鍋了。”
聞於野沉吟片刻:“民宿有廚房。”
卞舍春看他:“你會做飯嗎?”
“不會。”
“那很不好了,”卞舍春假笑,“我也不會。”
“試試吧?”聞於野的聲音裡難得有明顯的猶疑,“應該吃不死。”
“那去超市拿鑰匙的時候順便逛逛?”
聞於野應了一聲,以為卞舍春只是隨口一提。
但實際上,逛超市是卞舍春非常熱愛的活動,他可以什麼都不買,只是花一分鐘大概瞭解整家店面的貨架分佈,然後用幾十倍的時間去一個角落一個角落地刨,像做一張卷子那樣細致入微,像探索一座島嶼那樣興致勃勃。態度之認真,不知道的大概會以為他千裡迢迢是來市場調研的。
看到包裝漂亮的,他要拍下商品上看不懂的挪威語查翻譯。看到塑封的生鯨魚肉,他要糾結兩分鐘要不要再試試,最後和聞於野猜拳決定,終於還是買了。但把那盒鯨魚肉從貨架上拿下來時他又看見旁邊的鹿肉,於是又糾結兩分鐘,然後被聞於野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