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傘了,”潘冉沖他笑了笑,“勞煩你撐一下。”
卞舍春也沒跟她客氣,拿過傘把。潘冉買這把傘的時候估計沒預設過和別人共傘的情形,傘面比較小,卞舍春為了社交距離,露了半邊肩膀在外邊,沒走幾步路,偏開頭打了倆噴嚏。
潘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了幾回,最後只是隨口扯了個話題:“你過兩天是不是要生日了?”
卞舍春一愣,開啟手機看了眼日期:“啊,對,明天。”
“啊,”潘冉有點意外,“生日快樂。”
卞舍春頷首:“謝謝,但我不怎麼過生日。”
潘冉轉過頭看他,微微蹙眉:“你看起來不像。”
潘冉是團裡的演員,也是劇團除了他以外唯二會寫劇本的,平日裡安安靜靜,看人的目光卻總是很銳利,卞舍春清楚那是觀察的眼神,恨不能把每種人群都剖析得鞭闢入裡。
聞言他有些好奇地笑了:“為什麼不像?”
“你很喜歡儀式感,”潘冉斷言,“你像是那種會把每週三定為喝啤酒日的人。”
卞舍春承認:“我確實是。”不過他的喝啤酒日是週一,因為他只有週二沒早八。
“那你為什麼不愛過生日?”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啊姐姐。”卞舍春笑著說,尾音像一聲嘆息。
潘冉愣了愣,心頭一下子掠過很多猜測:“……抱歉。”
“不用,”卞舍春語氣隨意地說,“家裡人不給過生日的小孩兒多了去了,也不差我一個。”
“岑周會給你過吧?”
卞舍春頓了一下,隨即很輕地說:“嗯,會。”
潘冉覷著他的神色,不說話了。
兩人默不作聲地走了一段,到氣氛有點尷尬的時候,潘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向旁邊的圖書館:“前臺志願者可能還有傘剩。”
卞舍春循聲望去,果不其然看到兩個戴著紅袖章的學生。要不是潘冉正在演圖書館前臺,下意識多看了幾眼,估計都發現不了。
畢竟廣東多雨,學校裡的志願者工作點一般都會提供借傘服務,不過雨水太豐沛,人也太多,除卻新生報到這類重要事件之外,這些公有制的傘簡直像一個神秘的都市傳說,只存在於傳言裡,如此稀缺的物資,還總有些素質堪憂的人順走傘不還。很多人入學四年都沒嘗過共享雨傘的甜頭。
卞舍春在心裡祈禱。他和潘冉所在的宿舍樓正好分隔於生活區兩端,他實在是不好意思讓潘冉繞那麼遠送自己到宿舍樓下,正盤算著到分岔路口就冒雨跑回去,可真那樣的話他第二天估計就高燒不起了。
他甚至開始思考能不能叫個苦力給自己跑腿送把傘,時卓也好蔣豔輝也好。
“博雲圖書館,旁邊好像是軟院吧?”潘冉嘟囔著,和他一塊進了門。
卞舍春撣了撣肩上的水珠,對坐在前臺的志願者小哥詢問道:“請問還有傘剩嗎?”
志願者——根據脖子上掛的工牌來看是叫齊勝——點點頭,轉身把傘桶挪過來:“還剩兩把。”
“真有剩?運氣好好。”潘冉在旁邊小聲感嘆。
卞舍春如釋重負,抽了一把淺灰色的傘出來,笑著道謝。
“沒事兒。”齊勝沖他擺擺手,神情似乎有點不自然。
但卞舍春此刻也沉浸在人品大爆發的喜悅之中,拎著傘掉轉身去,沖潘冉小聲嘚瑟:“這說明我新歲一定會走大運。”
兩人愉快地出了門,沒看見身後一位黑衣男子從書櫃後慢悠悠地走出來,和齊勝沉默地對視良久。
“人來了,傘借了。”齊勝秉持著圖書館輕聲細語的原則,用像是怕驚擾幽靈一般的音量說道,覺得自己像什麼地下黨在接頭。
聞於野眉尖一挑,轉頭望去,只見到絲絲縷縷的雨幕。
“大哥,你費勁吧啦地跑到藥店,再冒雨跑到宿舍拿了兩把傘,又跑回這兒,你到底要幹啥?”齊勝壓著聲音,表情卻好似在吶喊。
聞於野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想起群裡常發的表情包,思索片刻,語氣平淡地用口型回道:“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