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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資訊差
肉眼可見的極光大爆發持續了大約十分鐘,卞舍春的眼睛睜到幹澀,想拿手心揉揉,卻又被自己的手冰得一哆嗦。
他一副不敢高聲語的樣子,聞於野也就沒有說話,沉默著拍了很多張照片,嘴角總是揚起,有些自得的意思。
天亮得太晚,夜都熬不穿,卞舍春恍惚間總以為天永遠不會再亮了,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漆黑又瑰麗的樣子,上了車才漸漸抽離這種與世隔絕的狀態,興致勃勃地翻照片,翻著翻著打了個哈欠。
“困了?還有十分鐘到酒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卞舍春覺得聞於野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溫柔了,聽得他不知該是睡是醒,要是睡過去,怕夢話賣了他的心猿意馬,要是清醒著,怕盯著司機側臉更睡不著。
他閉眼就看到極光,看到極光就想起聞於野喊他名字的聲音。
酒店是聞於野在去斯德哥爾摩的路上幫他訂的,連車載藍芽給老闆打的電話,對面的英語有很重的瑞典口音,聞於野的口語雖然能拿去當英語聽力,但架不住他話少,卞舍春連蒙帶猜才能聽懂大概的對話,知道老闆是聞於野留學期間的教授,酒店是他退休後和妻子一塊開的。聞於野本來要訂卞舍春隔壁那間房,但兩位老闆很熱情地邀請他去家裡住一晚。
聞於野打完這通電話,卞舍春就問了住宿費,隨後讓聞於野掃了他的付款碼,連那幾瓶酒錢都算得清楚。
卞舍春對自己的生活總有些自導自演的樂趣,希望每一段緣分都剛好停在最完美的那天。不加微信,不住一起,不用道早晚安,讓這場單元劇在極光爆發的那一幕就痛快收尾,恰恰是他期盼的結局。這只顧美學不顧情分、只顧開頭不顧續寫的態度讓很多人不滿,也讓很多人挽留,像聞於野這樣若無其事的,最少見,也最省事兒。
可能做他們這行的最忌諱愛上客人吧。
卞舍春在心裡把人編排了一通,勾了勾嘴角,扭頭拿後腦勺對著聞於野。
聞於野大概以為他要爭分奪秒地睡一覺,調小了電臺的音量。過了大概二十秒,卞舍春就覺得自己眼皮開始打架了。不過就在他快要沉入夢鄉時,另一邊有了些聲響,在半安靜不吵的環境裡顯得格外明顯。
他手機震了一下,隨後一道失真的女聲傳出,帶著笑意和一點鄉音:“玩夠沒?某時候回家呀?”
戛然而止,是條微信語音。
卞舍春一下子清醒了,跟車窗上自己的倒影面面相覷。
聞於野沒發覺,壓低了聲音回複:“還要一陣兒。你很閑?專案做完了?”
語氣很自然親暱,細聽竟然還有點嗔怪的意思。
又是一聲輕響,是手機被輕放回了中央扶手箱,還有塑膠磋磨的聲音,是壓著了底下的抽紙,也壓下了卞舍春心頭諸多不合時宜的揣度和猜測。他只好接著裝睡,裝著裝著真有點睏意的時候,車就到酒店了。聞於野沒下車,沒說再見,也沒說晚安。卞舍春關了門就走,走了兩步才想起來忘了告別,一回頭,車已經開走了。
卞舍春只開了玄關的一盞燈,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天寒晝短之地都偏好這樣的燈光,暖融融黃澄澄的,像搖曳的燭火,把他晦暗不明的一顆心照得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他囫圇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想寫點什麼,習慣性地想尋找包裡的鍵盤,回過神才意識到沒帶電腦。手機放在離床頭好幾米遠的地方充電,他連一步路都懶得走,翻身摸床頭櫃上酒店給的紙筆,勉強支起上半身,想借著那點聊勝於無的燈催化點創作靈感。
閉上眼,絢爛動人的極光還在他的眼皮上殘留著斑駁的色彩,他試圖在腦海裡尋找一些別的東西,尋找一些詞彙,編排一些詩句,但那個世界太安靜又太原始,像是語言還沒有誕生,文字失去了力量,他只能遵循著記憶,試圖在走馬燈一樣閃過腦海的畫面裡加上些許與之相襯的旁白。絞盡腦汁,最後落在紙上的只有一個潦草的名字。
卞舍春無意識地把手指伸進頭發裡,被打結的發絲纏得更加心煩意亂,好似掙不破繭的一隻蝶。最後他索性放棄無謂的構思,睜開眼,或許今夜不適合當詩人。
不適合當詩人,那就做個俗人。他拿筆頭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無端想起聞於野左眼下的那顆痣,明明在大多時候,他看不見那顆痣。
他和聞於野,今夜之後大概就難再見面了,平白耽誤人家的年假,實在不好意思,雖然他收費也不便宜就是了……跨越幾百公裡,相處十幾個小時,以他這位俗人所能想象到的最浪漫風景作結,這萍水相逢的一話至此算是兩清了。
卞舍春熱衷追求一時興起的快樂,也嚴格遵守兩不相欠的體面,可這回到響片尾曲的時候了,他的悵然竟然要比釋然多些。
大概是極光確實太漂亮了。
酒店帶著淡淡香薰味的空氣裡傳來一聲長嘆,卞舍春在床上把自己翻了個面,卻聽一聲悶響,是什麼東西被摔到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