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村民哭喪著臉,卻也聽得懂道理,不知道怎麼反駁妹妹的話,最後集體跪在地上,朝我們磕頭,說姑娘你千萬別報警啊,要是村裡的漢子都被抓了去,田地就沒人打理了,婦人孩子可怎麼辦?繞過我們吧……
我看不下去了,把臉轉過一邊,沉聲說:“小北,咱們走。”
妹妹推著我,慢慢遠離那三個村民。
身後還傳來一陣陣的哀求聲,我閉上眼,只覺得心裡異常的煩躁。
來到了村外,天上繁星點點,田地裡偶爾間傳來一兩聲蛙叫,半空中閃爍著的螢火蟲,以及那說不出感覺的泥土氣味,構成一副很養眼的畫像,只是我的心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我輕聲說,小北,還記得以前離家不遠的那條小河嗎?妹妹說記得,每次到夏天,夜裡的情景,就跟眼前的差不多。
小河畔,方格子、鞦韆、布娃娃,還有夜晚的螢火蟲,以及常年穿著一條破舊白裙子的妹妹,現在回想起來,仍讓我覺得懷念和心酸。
我說,如果真的報警的話,那些村民們的結果會如何?
妹妹的聲音有些冷,說我們要證據有證據,要證人有證人,那些村民虐打你已經成為了事實。如果報警的話,他們的下場,就跟王磊對待你的差不多,只不過,他們逃不了,也沒人能給他們申辯翻案。
故意傷害罪、謀殺罪、甚至是搶劫罪,嚴重程度,足可以讓那些參與虐打我們的村民,坐上十幾年的牢。
如今的妹妹,擁有著這樣的手段,絲毫都不用懷疑。
好久好久,我都不說話了。漆黑的夜裡,有了些冷意。
最後我長嘆一口氣,悵然說:“算了吧。”
妹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用力抓緊,關節處甚至泛青,輕輕顫抖著。
我雙手都動不了,只能偏著頭,用臉輕輕摩擦著她的小手,說:“我心裡也恨,恨虐打我的那些村民,如果最後你沒有趕到,估計我和劉小芸就真的被他們活活燒死了。”
“但是,如果真的報警,將那些參與虐打的村民抓走,這個村子的人數就會少一半,到時候的結果,就是田地荒廢,女人沒了丈夫,小孩沒了爹,村子就等於廢了。”
“村民們之所以敢那麼暴力、殘忍,雖然有一部分是看上了通緝令上的獎賞,但很大程度上,卻是因為他們的無知。”
“這個村子太窮了,七八歲的小孩甚至都還沒有上學,如果再把成年男性抓走,孩子們就更加無人管教,一旦他們因此而誤入歧途,輕則社會上多一些地痞流氓,重則他們搶劫放火,世上就會有更多的慘劇和傷害。”
“我受的傷害雖然大,但如果咱們報警的話,那這村子受的傷害就會更大。”
說到這裡,我搖搖頭,覺得自己很滑稽,“我當然不是那麼豁達的人,對那些村民的恨也無法釋懷,但我們不是君子,卻必須得有一些君子的作為。”
我們是人,還具備良知,如果因為被打了,就得讓一個村子的人家破人亡,跟王磊那種草芥人命的畜生有何區別?
聽著我的話,妹妹緊抓著的拳頭慢慢松開了,我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輕聲說:“就讓我自私那麼一回吧。”
妹妹沒說話,卻悄悄的擦拭掉眼角的眼淚。
夜深了。
妹妹推著我準備回去,但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個人舉著手電筒,蹦蹦跳跳的從村裡走出來。
看清楚他的樣子之後,我臉色沉下來,咬牙說:“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