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強清楚後面的所謂儀式才是重要環節,在萬何還未反應過來時,轉身將屍體從推車上拖了下來。
“我……我也一起。”
兩人將屍體全都放進土坑裡,按照物業的要求將土填平,一片寂靜中只能聽見他們自己的喘氣聲。
萬何看著坑底的屍體,胃裡好像在翻滾,想吐又吐不出來,因為裡面什麼都沒有……陰森的冷意將人環繞,他只覺得後背出了汗,黏糊糊的。
好害怕……
他就不該逞能跟過來,那時候真以為只要堅持到最後,一切會恢複正常,可現在恐懼、不安無時無刻不吞噬著他曾引以為傲的耐力。
同伴一個個離開,死去的模樣在某一個瞬間會突然在腦海裡閃來閃去,支著殘缺的身體,嘴一張舌頭先掉出來,告訴他沒用的,不要掙紮了,最後的結局都一樣。
手裡拖拽的屍體似乎又活了過來,脈搏的震動隔著冰冷的皮肉在手心裡一下一下又一下……
萬何猛一下松開手,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虛影。
“萬何,你在幹什麼?”
他正精神恍惚間,聽見張寧強的聲音,他好像看見了什麼難以忍受的畫面,語調不穩話語裡帶著慍怒。他在填土啊,什麼都沒幹,為什麼要慌張成這樣,胳膊好痛。
腦子裡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困惑地看向張寧強,隨著胳膊上不斷拉拽的痛感,堵在腦子裡的東西又消失不見,萬何這時才發覺視角不太對。
為什麼視線裡還有兩邊狹窄的土地,他……什麼時候躺進給屍體安排的土坑裡了?
“快出來!”
張寧強剛開始沒注意,等物業的目光長時間停留在一個地方,而餘光中不見另一個人的身影,他才意識到不對。
張寧強松開手裡的東西迅速跑過去,就見萬何睜著眼睛躺在坑底,旁邊的泥土窸窸窣窣往下掉,灑落在他身上,看上去他才是那個要被埋的物件。
那一瞬間的悚然令人骨頭發麻。
錯覺嗎?
他居然在萬何臉上看到了安詳的笑容。
萬何被張寧強扯了大半個身體上來,鼻間腥臭的泥土讓跑路的理智重新冒了出來,眼珠快速轉了一圈,嘴裡發出一聲尖叫,這才手忙腳亂地從土坑裡爬了出去。
“你們在這裡埋自己人?”
簡席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張寧強將人拉上來,不遠處物業斜了他一眼,原本只是叼在嘴裡的煙,開始不斷搖晃著,即使已經只剩個煙屁股也沒丟。
萬何從裡面出來後,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雙手撐著身子快速遠離那塊潮濕的土地,整個人看著被嚇得不輕,張寧強問了兩句也只是瑟縮著身體,搖著腦袋。
“昌林那麼多人,你這土坑不會是迴圈利用的吧?”
雖說現在的天沒有太陽,可也沒見過下雨,坑邊的泥土卻像是反複搬運,潮濕緩和著點點血跡,顯出一種難看的黑褐色。
物業對此沒有回答,缺了一塊兒頭皮的腦袋轉了半圈,裝作沒聽見簡席迎的疑問,只不耐煩地跺著腳,“你們是來搗亂的嗎?看看幹的好事,把裡面的浮土鏟出來!”
萬何陷在恐慌裡,再也不敢靠近,聽見物業的話也只是縮著身子,一雙眼睛無措地望著張寧強。
他做不到。
為什麼要待在這種該死的地方,什麼都無所謂吧。
不要……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萬何眼前的畫面漸漸開始分割,融化,扭曲,耳邊不斷出現嗡嗡的雜音,視線中張寧強似乎對他伸出了手,隨之便是腐臭的氣味襲來,有什麼在腐爛融化,變為一灘液體……
張寧強將物業的要求辦完,扭身見萬何被恍惚填滿的臉,他也一樣感到不安,在經歷了剛剛的事情,一顆心跳個沒完,甚至開始懷疑答應物業的行為到底是不是對的。
當一個人開始對正在做的事産生懷疑,理智的天秤便會一點點傾斜,懊悔的情緒會擠走所有辯駁的話語,就像現在。
他準備將萬何拉起來到別處休息,伸出去的手突然被狠狠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