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員原本就因為他不斷逼問感到煩躁,臉上的笑差點掛不住,結果這人還得寸進尺,正準備發怒讓他看清楚現實,腿根的傷處卻猛地痛了起來。
纏著繃帶的地方,紮進了許多寄生蟲一般的東西,甚至不斷鑽入血肉裡,可繃帶吸不住過多的血,又嘀嗒嘀嗒地落到地上。
客廳裡只有他不住地抽氣聲,和牙齒磕磕碰碰的聲響。
他自從來了這個鬼地方就提心吊膽的,腿斷了的那一瞬間,以為自己是人生就這麼到了頭,說不定屍體第二天也會和那些垃圾桶裡的一樣,被人隨意丟棄。
可等第二天睜開眼的瞬間,他卻又覺得窒息絕望,在這種地方沒了腿意味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忍受著撓心斷骨的疼痛堅持到現在,卻又要被人威脅,警員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簡席迎。
“你猜猜會鑽到哪裡,最後會不會紮進你的心髒,鑽進你的大腦……變成一個供人驅使的人偶嗎?”
簡席迎原本只想讓路談威脅一番,此刻看見他的行動愣了一秒,但根本沒耽誤他耍嘴皮子,口頭威脅他向來都很有一套。
可能說的話太過讓人恐懼,警員原本就疼得抖個不停的身體,現在顫抖得愈加厲害,臉上還能看出一點的血色也消失殆盡。
警員的表情卡了一下,垂下眼睛不再看著他,他現在應該是疼極了,需要努力維持身形才不至於摔倒在地。所有掙紮都是無效的,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血線紮進血肉,鑽心的疼痛和恐懼摧毀了他的心理防線。
“我,我說,這裡時間流速不一樣,我在你前面兩三個小時進來,在這裡卻比你早兩天。”他喘著氣,要死不活的腔調,等緩過一陣疼痛才又接著說道:“第一天晚上,房間進了東西,我想跑,房門卻被人從外面鎖住了,液體裡鑽出一個只有嘴的怪人,打不過,逃不了,被它咬斷了一條腿才結束。”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房東給我包紮的傷口,說是突然想起門有問題,找了開鎖師傅撬開就發現我渾身是血的躺在地板上。”
警員說到這裡,瞳孔不斷顫縮著,像是又想到了那晚絕望的痛苦,那一瞬間他想傾訴自己所有的苦難,可對上簡席迎冰冷的眼神,又像冷水澆頭般止住話頭。
“房東那天晚上就在門外,我昏迷的時候聽見了他開門的聲音,醒來後他還在找補如果不是門有問題,他會給我東西完好地度過第一晚。”
“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最好裝作不知道這裡是假的,不然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血線在他顫抖身子快站立不住時抽離,警員搖晃著身體幾欲摔倒。
簡席迎伸手扶了一把,露出笑容,“很感謝你的分享,那麼我們現在去物業那兒吧。”
男人在疼痛中瞥見簡席迎的笑,嘴裡的軟肉幾乎快要咬爛,才忍下快漫到喉口的唾罵,無聲點頭隨著他一點點朝門外走去。
兩人沉默地離開504,警員因剛剛的威脅徹底沒了聲音,一路上要不是會喘氣,簡席迎都快忘記他的存在。
昨天壞掉的電梯,今天已經修好了。
電梯門開啟角落裡站著一個女人,戴著口罩瞧見人也沒有任何動作,光滑的電梯壁跟鏡子一樣,他們在門口看了一眼,默默走了進去。
踏入的一瞬間,內壁反光裡電梯裡……正站滿了人。
鏡子裡所有人都是灰色的,一個個人頭晃動著,在電梯門關閉的那一瞬間同時看向簡席迎兩人。
警員一早就注意到了鏡子裡異常,第一時間就想退出去,卻不想本來只是緩慢關閉的門突然砰得一下就合上了,要不是他側了一下身體,手臂就被夾住了。
“昨天還不是這樣的。”
“昨天不是壞了嗎,可能還沒完全修好。”簡席迎站在靠近門的一側,裝作沒發現異常。
除了鏡子裡的人頭和強烈視線,其他一切正常。
兩個活人都在躲避視線,盯著電梯上的廣告,隨著電梯開始運作,即使裡面已經破爛得開不了空調,也冷得人打擺子。
警員離簡席迎很近,原本就不流通的空氣混入了濃烈的血腥氣,身後一直沒有動靜的女人終於抬起眼睛盯著他的斷腿,寂靜的空間裡突然多了一道吸溜口水的聲音。
“……”
電梯很快就到了一樓,結果門剛一開啟,他就看見一旁的簡席迎走出電梯,頭也不回地走遠。警員慌亂地杵著拐出電梯,那個女人剛剛絕對對著他流口水了。
“不要,不要丟我一個人在這裡啊。”
越著急,越出錯,手心冒著汗,好幾次他都差點摔倒,電梯門因為長時間沒有操作,開始緩緩關閉,在警員以為要死在這裡時,一根手指按下開門鍵,電梯門又開了。
等他一身冷汗在女人幫助下走出電梯,走了一個拐角,就看見等在一側的簡席迎。
“你太慢了。”簡席迎看著他,餘光卻落在那個女人身上。
在電梯裡時,除了血腥味還有一股讓他印象深刻的氣味,從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昨晚怪物和房東身上都有的味道。
她應該也不是什麼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