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垂,天漸黑。
百里長卿不知道元竹住在哪裡。
他向來不喜女人身上的那些各種胭脂香味兒,忍著噁心問了一下花樓女子,才確定她的住所在哪裡。
她的住處不算豪奢,屋子裡擺設簡單,桃色帳幔重重,一雕花香爐正緩慢地往外冒著檀香菸兒。
檀香味兒很淡,連香菸都快飄沒了。
看起來,屋子裡的主人應該是好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
想來也是,她定是在襲月那裡呆了不少時間。
元竹看樣子是睡迷糊了過去,她的手死死地環住百里長卿的脖頸。
環得百里長卿臉色一紅,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靠他太近,俯身間他能夠感受到她的唇輕輕地擦過了他的臉頰,熱氣無聲地傾吐在他的脖頸間,如一隻蜻蜓翩然點水,驚擾了他沉睡了萬年的心房。
一股滾燙的、炙熱的暖流瞬間湧上了他的腦門。
百里長卿抱著元竹,讓她的一半身子先碰到床上。
也不知道怎地,元竹的睫毛一撲簌,她摟百里長卿摟的是更緊,像是怕她一鬆手,他就會走了一樣。
“孃親,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百里長卿的手一僵,孃親?
就是這麼一僵,他的雙手一下子鬆了下來。
元竹唰地掉在了床上,連帶著他都被這猝不及防的猛力給帶得壓彎了身子,像是一枝垂首的曇花,曇花輕點湖面,湖面裡倒映著她的影子。
不,那不是她!她不是猗猗!
竹兒,他座下唯一一個內門女徒弟,怎麼可能是她呢?
就和襲月說的一樣,無論是她的外貌還是她的神態舉止,她都沒有半分像她!
猗猗是神山的竹,她不會像她這樣傻里傻氣,也不會像她這般貪吃。
他真是昏了頭,居然在那一瞬間把她當成了猗猗,還妄想著去吻她,去細細地呵護這朵嬌嫩的蓓蕾!
他是今晚喝多了酒,腦袋昏了。
他堂堂仙界的凌霄神尊怎麼可以對他的徒弟胡思亂想呢?
他喜歡的是猗猗,儘管猗猗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她喜歡他,但是沒有關係,他心裡有她就足夠了。
襲月想復活她,他又是何嘗不想?
只是人死不能復生。神仙長命,死了亦如凡人一樣不能夠復生。
除非,集齊亡者的三魂六魄,前往冥界,開啟往生之門……
不,怎麼會,怎麼可能?
別說往生之門了,就連冥界他現在也去不了。
何況,萬年已過,往事似煙,那便讓它似煙吧。
他這些年來,想了很多的辦法,想要忘記她,想要忘記那個一襲墨衣,喜雕竹笛的那個灑脫女子。
可是,心之間的交流碰撞哪裡是能夠那麼容易能被忘了的?
他擅釀酒,引以為豪的便是當年取她原身,為她釀的竹枝酒。
雖君擅釀,但酒力不佳。
竹林清幽,總愛以酒作伴。
他、襲月、猗猗以前也怪喜歡提著一兩壺酒,拿著三個小酒盅,就著春和景明下肚一飲。
襲月混跡於花柳,喝酒的本事自是能耐得很。要說是千杯不倒,都不說空口無憑。
猗猗和他都灌過襲月,不過後來……說來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