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謐接著說:“這個‘巢’對我們來說,除了自己,便只夠再裝下一個人。”
沈謐目光灼灼,可蕭椒這會兒卻有些轉不過來腦袋,順嘴接話:“那如果要換個人呢?”
接完蕭椒就後悔了,可他又隱約有些忐忑地期待著沈謐回答。
“可以換的。” 沈謐神色未變,答,“只是無異於將心剖出來,再填個新的,抽出根骨散盡修為從頭再來。”
蕭椒感覺自己的心跳卡了一下。
有什麼東西忽然明晰起來。
他問過沈謐,會不會又是騙他。他雖然甘之如飴地追著沈謐到處跑,雖然這些天狠狠給師父給暉月峰乃至整個塵息門都長了臉,恬不知恥地宣揚自己鐘情沈謐,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他仍然還存著一些時不時要冒出來的懷疑。
微不足道,卻惱人得很,怎麼也散不掉。
他怕沈謐又是哄著他玩,擔心南溟給沈謐帶來負擔,憂慮沈謐肚子裡埋著的他完全看不清的那些東西,偶爾夢裡都是沈謐孤決遠去的一個背影。
沈謐這番話,似乎是旁敲側擊地在回應他:“我邀你入局,將這顆心交給你,只交給你。不騙你。”
蕭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錯覺。
他的理智好歹沒在這亮堂堂的雲裡全線崩盤,險險留了一絲,那一絲理智啞著嗓音問:“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要接受我,為什麼要把真心交給我,為什麼……蕭椒問的也許是其中某一個為什麼,又也許每一個都問了,他看著沈謐,試圖從沈謐神色間找出一點不情願或者別的什麼來,沒找到。
問完他又覺得自己矯情得很,千方百計往沈謐身邊湊的是自己,貪心不足得到一個承諾還想要更多的,也是自己。
“不為什麼,自然是看你順眼。”
順眼的蕭椒梗著脖子沒動,看起來又不那麼順眼了。蕭椒這傻子,自己一味固執的時候是傻的,可是現下腦子燒了半拉,還在想,沈謐是不是被自己死纏爛打逼的?
沈謐自然不知道他心理活動那麼豐富。
他坦誠:“昨夜我立在你床頭,暫借識燈的能力,看到了你的夢境。”
蕭椒聞言噌地紅透了臉,要滴血似的。他腦中嗡一聲,一片空白了,一時也顧不上那些“為什麼”,磕磕巴巴地喊著“你你你”,沒“你”出個完整的句子來。
他幾乎瞬間想起了昨夜做的是個什麼夢。夢裡也有沈謐眼尾那顆紅痣,洇在水霧裡,將化未化地綴在交纏的吐息間,它的主人蹙著眉,眼尾是紅的,周身白如骨瓷的面板也斑斑駁駁地泛著紅……那是被翻紅浪,春宵一度的夢!那是可以被人看見的夢嗎!
某個假正經的正人君子又羞又惱,簡直想兩腿一蹬從雲上翻下去。
可沈謐卻很平靜。又不算特別平靜。
他眼中是少有的溫柔清潤,隱約有些像很多年前,在深淵下注視著手邊一隻嘰嘰喳喳的小傻鳥的模樣。但那神色中似乎又多了些什麼。他說:“所以,那便是你想要的麼?”
蕭椒羞惱得很,終於忍無可忍地,憑著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一股勁,將唇抵了上去。
唇齒纏綿之間,彼此的呼吸曖昧地交纏在一起,蕭椒又羞又急地想:這是你先招我的。
而沈謐倒在柔軟的雲間,長發灑了一片。他平日裡除了怒極時,一向七情不上臉,可蕭椒卻藉著漫天流光,在他耳郭上看到一片薄紅,透亮的紅,好似也襯出他眼中一點情動。
蕭椒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輕輕咬上了沈謐的耳朵,有自己想法的唇舌還無師自通地舔了一口。
他擔心自己過於唐突,細細注視著沈謐的反應。沈謐的神色裡沒有厭惡,卻反而含著縱容的意味,像是某種無聲的邀請。
流雲自山崖下翻湧,華光在峭壁中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