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聞言怔了怔,喃喃著重複了一遍:“正常的生活……我麼?”
他低下頭,沒讓別人看到此刻豔羨又絕望的神色,只悶悶地問:“那……我也能像你們一樣嗎?”也可以騰雲馳風,來去瀟灑,將恩怨一劍了結麼?
這句幾乎是含在嘴裡的,沒有人聽清楚。
倒是何柔,在一旁沉默半天,忽然把手邊的一串珠子摘下來,隔著雲頭遞給陳安:“這是我妹妹做的,不是什麼貴重玩意兒,她說能帶來好運,給你。”
陳安又是一愣。
“收下吧,她讓我給你的。”
“你……妹妹說的?”陳安驚詫地用目光將雲上的所有人飛快看了一遍,蕭逗幾人聞言也環視四周,大家都沒發現何柔的妹妹在哪裡。於是大家又一臉奇怪地看向何柔。
何柔神色如常,淡淡道:“你們看不見。”
她看起來多少有些不正常。
“何柔道友?”蕭逗試探著問道,“我們離開歇雲山之後,你和靈犀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何柔並不主動提起,但是被問到哪兒便答哪兒,回得倒是爽快,“靈犀的肉身沒了,本來也是我當初觸犯禁忌去山行塔裡求半神血給她塑造的身體,山行塔走一遭後,她連小孩模樣也維持不住了。我以為她死了,又自知有罪,不敢再呆在天風門辱沒先輩名號,便自請除去仙籍,離開天風門,如今我已非天風門人。”
“不過靈犀神魂並未消散,她早料到我們姐妹會走到這般局面,給我留了一枚可通靈的符咒,如今她在我身邊,藉著通靈符與我交流。”
她說得輕描淡寫,個中滋味盡數混雜進不鹹不淡的幾句話裡,連語調起伏都不大明顯,叫人聽不出悲喜。但蕭椒四人還是能明白,那樣一段經歷一定是非常難過的。
但何柔不細講,大約就是不想讓他們一群外人再去咀嚼一遍她的悲歡,於是蕭椒開口岔開了話題:“那青雲兄呢?他不是……”
“他喜歡我,我又不喜歡他,我離開我們倆都體面。”何柔盯著蕭椒,眼睛裡的光有些淩厲,意有所指地說,“一頭熱是沒有結果的。”
蕭椒:“……”蕭逗就算了,連何柔也要拐彎抹角地勸他收手,他手上將沈謐一綹打了結的長發小心梳開,他想,他不是一頭熱。
他覺得他比史青雲幸運很多,雖然沈謐嘴上一直在拒絕,但若真的沒有心,怎麼會拼著一身修為將他從那縛神咒中拉出來?不過蕭椒只有一張嘴,怎麼說也改變不了旁人的想法,若是隻有師弟們在場,他還會跟他們好好講講,但眼下,何柔如何想如何看的,對蕭椒而言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快點到蒼聆山去。
仙門實錄裡記載著蒼聆山飛霜泉蘊藏著深厚的靈氣,那裡還生著些世上罕見的靈花靈草,與凝聚神識、修複內傷有奇效。不過大多修士都用不到它——他們要麼傷得不狠能夠自行恢複,要麼撐不到啟程便一命嗚呼身歸塵土了。那靈泉地處偏僻,蒼聆山也沒人專門守著,只要能入得山門,尋到靈泉,便能使用。
柳應也不知道在不在蒼聆山,蕭椒想,在的話他就去找柳應幫忙進山了。
然而蕭椒的這個願望落了空。
雲還沒飛出南州地界,他們毫無防備地叫天上撲下來的一張靈力織成的網給逮了個正著,腳下的雲倏忽散開,蕭椒只來得及反應過來將沈謐護住,一行人片刻便從雲端落到了地上。
在雪地被砸了個七葷八素。
“誰這麼缺德在天上撒網?”蕭椒正心急火燎,被這變故弄得一頭紮進雪裡,已是足夠狼狽,沒忍住開口罵人。但他話還沒罵完,微微抬頭去,便看到了一眾熟悉的面孔。
“抓住了嗎?怎麼這般容易?”那些人小聲但難掩興奮地講著話,他們穿著五花八門但都以素淨為主的衣裳,一撮一撮、遠遠近近站在雪地上,其中大多數都是蕭椒曾經在觀雲臺上遠遠看到過的——仙門的人,他們竟這麼快便追來了。
“蕭椒師兄,你怎麼會在這?”問話的人是賀進,蕭椒腦子一轉,歇雲山一別,這小子不是跟著師父他們一起的麼?那這次,師父有沒有來呢?他四下看了看,沒見著師父,倒是在不遠不近的人堆裡見到了另一位師伯,葉語風。
他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