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冬腦子終於慢半拍地轉過來了,撓頭道歉:“對不起……”
陳安搖搖頭,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了,把頭狠狠磕在地上:“各位仙人,那姓汪的在我身上設了咒,可恨我不能自己了斷,陳安別無他求,但求各位仙人能賜我一死。”
“可你方才在沈謐袖子裡還那麼害怕……”蕭椒伸手去扶他,心下覺得不至於此,陳安分明該還有一些活下去的想法的。
陳安卻沒有起,只答:“我不想死在黑暗裡,也不想死在鬼怪手上。”
“你快起來,那姓汪的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如此歹毒!這件事,我們幫你!”蕭算也伸手去扶,陳安終於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抬頭已是淚流滿面。
“我只知曉他很厲害,南州之所以在遍地的戰火裡還能偏安一隅,便是因為他護著此處,千軍萬馬都不能從他手下動南州城分毫。況且南州城的人們都很敬重他,只怕各位仙人也無法對付他的……唉!”
“無妨,總歸我是要去殺了他的。”蕭椒緩緩道。
他說過,沈謐要報的仇,他會替他報。三千年來,從神明沈漓,到回魂大陣裡葬身的蒼生,再到如今成了這副模樣的沈謐,都與那姓汪的逃不了幹系,蕭椒在腦海裡將之前城郊別院裡匆匆見過一面的人回想了一下,只覺得那張臉惡心至極。那家夥,為一己私慾不知害了多少人,憑什麼還能在南州城受人擁戴?
而沈謐生來什麼都惡都沒做,卻要被仙門當成敵人。
惡人種的惡因為何要讓旁人來受那惡果?
蕭椒心裡憋著一團火。
沈謐鬧出的動靜平複了許久之後,才有逃出城外避難的人返回城中。南院今夜不開張了,還是有客人披著鬥篷冒著風雪火急火燎趕過來。
那人裹著一身寒氣,敲開了門。剛回到南院的下人們驚魂未定,那主事的也不明白怎麼這個時候還有人有這興致,差點直接把人掃出去。那人摘了帽子,下人們連忙彎下腰一疊聲地喊:“王爺恕罪。”
蕭椒正與幾位師弟商量先帶沈謐離開南州城,去借蒼聆山那處靈泉助沈謐療傷,還沒商量出怎麼悄悄溜進玄諫宗山門,便被外面一個砸在屏障上的影子驚動了。
沈謐倉促放下的屏障外面看不出來,但幾乎沒有活物能穿過它進出。看清來人後,蕭椒在師弟們詫異的神色中輕輕將那屏障收了。
來人是何柔,她一身素衣,沒有穿天風門的服飾,整個人身上的淩厲氣息也一併收斂了許多。何柔禦劍而來,發絲上還掛著雪,沒等蕭椒幾人問什麼,便直截了當地開口:“我來給你們報個信,仙門要來南州討伐沈謐,天亮就該到了。”
“啊?”
何柔來得突然,話也說得突然,蕭逗都聽懵了。
何柔環視了一下四周,給了自己喘口氣的時間,也摸清楚了現在大約是什麼情況:“各大仙門精銳弟子現下都在一處,由幾位大能帶著,他們請出了三聖鼎,說要叫沈謐魂飛魄散。南州這麼大動靜,他們應該已經知道沈謐的行蹤了。你們沒有時間了。”
“三聖鼎?那不是……”
“玉隱仙上的法器,什麼都能煉化的那個。還要我說多清楚?”何柔失去耐心,本就不大溫和的脾氣又快要炸了,轉過臉看著蕭椒,“帶著人快跑啊。”
“何柔,你怎麼在這?”蕭椒覺得何柔有些反常,仔細打量了她幾眼,問道。
“你在山行塔救了靈犀和我,於我有恩,我來報答罷了。”何柔沒多說什麼,只催促道,“你們快些離開這裡吧,你應該不希望跟仙門對上。”
她說得急切,蕭椒才想起來,自己這些天差點忘記了,他來找沈謐這一趟其實就是想阻止沈謐和仙門之間起沖突的,結果現在沖突沒解決,仙門已經連三聖鼎都請出來了,沈謐卻為了救自己被傷成這個樣子。
“總之,我們先離開吧。”蕭椒對師弟們說,“我們先往蒼聆山趕,仙門的人一時應該不知道我們往那裡去了。”
“你……”蕭逗按住了已經準備跟蕭椒一起走的蕭算和蕭逗,在兩個師弟疑惑的目光中問道,“小辣椒,你真的想好了嗎,帶著沈謐逃走,這個事往大了說就是跟整個仙門作對。”
“等阿謐好了我會去跟師父他們說清楚的,阿謐沒有做什麼惡,仙門人應該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蕭椒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沈謐,說,“現在這個情況,萬一解釋不通,阿謐這樣子一定會吃虧。我們先走吧。”
“蕭椒仙人,你們?”陳安一聽,拽住了蕭椒袖子,“你們帶我一起走吧,我已面目全非,此處也留不得了。”
蕭椒剛要點頭,便聽到門外有人喊:“你們要往哪裡走?”
披著鬥篷的人站在門口,南院的下人們圍成一圈,妝花了還沒來得及補完的南院管事的人也跟在一邊。這些人將這小小的屋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披鬥篷的人摘下帽子,將充滿敵意的目光從蕭椒身上移開,掃過拽著蕭椒袖子僵在那裡的陳安,未經停留,望向了躺在床上的沈謐。他隨即一個箭步沖過去,在觸目驚心的血跡裡悲慟喊道:“小安!”
蕭椒感到陳安手抖了抖。
他把袖子從陳安手中抽出來,也一個箭步跨過去,一手把試圖牽上沈謐的手的家夥推開。那人蕭椒眼熟得很,是之前蹲南院門口那個,識燈說那是沈青溪的相好。陳安的相好。
“給我把他們拿下!”那被推開的青年叫道。
門口的圍著的下人們齊聲回:“是,王爺!”而後便蜂擁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