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他人事,原本是不便勸人放下的。但是眼下這情況,蕭椒只能硬著頭皮做這個在雙方之間和稀泥的攪屎棍。
“那是沈漓的東西,也便是我的東西。什麼叫交還?”沈謐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危險的是誰,你應該心裡清楚。為了那些廢物點心千裡迢迢來我這裡撒嬌,你也真是太天真了。”
“我不是……”蕭椒又有點冒火了,“誰在撒嬌!上回你救我,在訾盱獸那裡沒討什麼好,雖然你裝著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我是……”蕭椒自己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把自己想得有點委屈,他吸了吸鼻子,“我是為了你來的,上回的事是我對不住你,還有先前,每一次你救我。”
沈謐仍是笑著,神色卻也仍是疏離:“大可不必,我還想殺你呢。”
蕭椒:“……”
他發現了,沈謐這張嘴能蠱人更能氣死人。
“那你……那你,又為什麼扮做凡人,待在這種地方?”蕭椒沉默半晌,沈謐也沒攆他走,他收了自己一肚子氣又問道。
沈謐挑眉:“我樂意。”
蕭椒一時又被堵了,沒話講了,垂下頭盯著地板。
反而是沈謐,盯著蕭椒看了半天。蕭椒不知道沈謐在想些什麼,大概只能感知到一點點他情緒的變化,蕭椒沒抬頭看他,但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甸甸的,漫長的沉默裡蕭椒恨不能抓耳撓腮把識燈牽出來將這老妖怪看個透徹。
沈謐忽然開口道:“我說給機會,給的可是隨便什麼都行的機會哦——當然,除了法器。”
蕭椒倏然抬頭去看沈謐。沈謐的眼睛烏黑深邃,眼尾狹長,靜靜注視著什麼人的時候,彷彿眼裡凝了微涼的月色,而月光之中只有眼前那麼一個人。那眼神甚至可以稱得上深情了。蕭椒明知他又在騙人,但依然對這眼神沒什麼抵抗力——尤其是稍稍一回想就知道,沈謐給的那個“機會”指的是,與他共度良宵的機會。
他自己也親口說,是“隨便什麼都行的機會”。
爐子裡的香不知何時燃了起來,嫋嫋的煙升騰而起,蕭椒想不透一個先前還在說“我還想殺你”的人,為什麼這一刻又要給這樣的暗示,像是在逗他玩一樣。但沈謐的眼神卻又給了蕭椒一種他很認真的錯覺。
他一步步上前,聲音也低沉下來:“你們老妖怪都……這麼隨便嗎?”
沈謐不置可否。
“小安!”門被人一腳踹開,有個一身傷的男人滾了進來,灰頭土臉地抬著頭看到靠得很近的兩個人,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他一嗓子號出來,“你們在幹嘛,那小子,你給我離小安遠點!”
蕭椒如夢初醒,一個激靈。
他意識到那男人一聲聲痴痴的“小安”是在喚沈謐,心裡一時更不是滋味了,“你叫誰小安!”他又轉過頭看憤憤然看沈謐。
沈謐態度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男人,蕭椒從中看到了一絲嫌棄。蕭椒壓了壓嘴角,看到有人來把那男人抬走了。也是同時,他聽到了自家師弟傳音喊他的聲音,傳音的距離有限,師弟們這會兒估計已經快找過來了。
可不能讓師弟們發現自己進了這種地方!
蕭椒走到案幾旁,把什麼東西放在了上面:“什麼都行的話,那我要你明天出去茶樓,我問什麼你要知無不言。”
沈謐大概也是聽到了那傳音,道:“只能在這裡。”
“那行那就這裡吧。”師弟們的聲音越來越近,蕭椒習慣性地翻了窗戶,一溜煙跑成了一道殘影。
沈謐看著案幾上的東西,一塊寫著南州城的令牌,一塊裂成兩半的“龍鱗”。他的目光漸漸冷下來,把識燈那毛團子從袖子裡拉了出來。
“你幹的?”他問。
小團子討好地蹭蹭他的手背:“嘰……就是,它們自己掉的。”
沈謐拿過那塊令牌,令牌在他手裡化成了一撮毛,是識燈那個顏色的。識燈只好“嘰”一聲之後蔫噠噠地停在沈謐肩膀上。
“你剛才是認真的,為什麼?”小團子又慫又怕,但是還是把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它能輕易讀心,但是它屬實讀不太懂這老妖怪的心。
“我樂意。”識燈聽到他沒什麼情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