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謐戳在那寸步不動,被蕭椒一個箭步沖上來撞開。
蕭椒跟他一起往旁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冒冒失失的少年人爬起來喘了口氣:“好險!阿謐你差一點就被那東西撞飛了!”
也不知把人撞飛的到底是誰。
他背上沾了一大片泥漬,頭發絲裡也是,此刻該是狼狽不堪的樣子,笑容裡俊朗的少年氣卻絲毫不受影響。
沈謐慢條斯理站了起來,沒理會他,飛身掠去攔在要逃跑的大泥鰍面前。
蕭椒也連忙跟過去,一手挑了枝生著幾撮綠芽的樹枝當作刀刃,一手拉住了沈謐:“阿謐你靠後,我來。”
蕭椒不是劍修,其實他是怎麼入的修行之門他自己都沒弄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是火系單靈根,師父說,他是在一場病中誤打誤撞引氣,而後一腳邁進修行的門檻的。
他什麼都學,也什麼都能輕易學好,雖然不能同法力高強的劍修比劍,但他的劍法也還是拿得出手。
樹枝作兵刃,劍意是柔韌又堅毅的,那股屬於新生嫩芽的鮮活力量在蕭椒手下被放大激發,順著蕭椒的一招一式,看似軟綿綿實則渾厚穩當地沒入了老泥鰍層層的鱗甲裡。
一條樹枝一隻泥鰍幾乎叫蕭椒玩出了花來,他有意無意地顯擺著自己的劍法,還沒意識到自己這狀態像極了他家掌門師叔那隻花孔雀開屏。
蕭椒耍完了帥,自認為自己方才那套迅雷不及掩耳又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簡直快給自己鼓掌了。
可沈謐壓根不吃他這套。
沈謐並沒有看蕭椒,只是輕飄飄落到被蕭椒一通打封住了脈絡的泥鰍面前。
他像是隨手捏的訣,隱約的銀光從他掌心溢位,如潮水湧動,化成了一面無形的壁壘,輕易便將那隻滑不溜手的老泥鰍困住。
既然對方不願意自己交出來,他便自己取了。
銀光攏成一線,化為刀鋒,輕巧卻穩準地落到那大泥鰍的腹鰭之下,連著血肉與黏液一道,刮下一排鱗片來。
鱗片剝離的一瞬間,泥鰍應該是痛苦極了,但它半分也動不了,周身的氣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先前蕭椒他們在小神祠裡看到的那些“人影”也在其間明明滅滅。
像是開啟了什麼封印,屬於這只作惡多端的妖修的兇煞氣息終於滾滾撲來,燻得蕭椒差點沒背過氣去。
“……”蕭椒趕忙封住了自己的感官,還是覺得呼吸間都是那股子濃鬱刺鼻的味道。
泥鰍的鱗片是極細極密的,即便這是隻非常大的泥鰍,那些鱗片也沒見大多少。但沈謐剜下的那些鱗片裡,有那麼一枚,是一片扇子那麼大的黑色鱗片。
那枚黑鱗一看就不屬於這老泥鰍,它通體烏黑,籠著一層微弱但奇異的光彩,哪怕夜色與它黑得如出一轍,卻還是能叫人一眼看見它。
“你……你怎麼知道?”如果一隻泥鰍的喜怒哀樂也能寫在臉上的話,它此刻應該是驚懼的,“你到底是誰?!”
它身上的氣徹底散了,翻騰閃爍的人影也消失掉了,整條泥鰍“瘦”了好幾圈,躺成了一副幹癟模樣。
沈謐沒有回應,銀光像高懸的鍘刀,又快又狠地落了下來,一片交相輝映的光芒裡,那泥鰍妖怪連一聲痛呼都沒再說出來,便再沒了生息。
它臨死之前,聽到一聲低低的、彷彿浸了萬年寒冰的話:“誰教你的,得了龍鱗便能躍龍門?未免太天真了……”
這聲裹著絲絲縷縷冷意與恨意的嘆息卻如風般輕飄,散在銀光之中,沒漏出去一星半點。
先前由潭水攏起的那粒水珠炸裂開來,一潭子水便悄無聲息回到潭裡,甚至水中的泥沙還被滌蕩了個幹淨,潭水變得清澈透明。
沈謐把那片黑鱗收在手中,眼裡心裡像是隻有那一片薄薄的鱗片,再容不下其他了。
他蹲下身,就著潭水,一點點清理著那枚鱗片,完完全全把蕭椒晾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