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回了個看傻子的眼神:“那個小辣椒,剛剛你還押人能拿榜首呢。”
“嘶……”搭話的人震驚無比,“是那位十多歲築基,二三十歲凝丹的……傳說?前幾日擂臺賽上,那位令枯木逢春的第一名?”
傳聞裡,塵息門下有位千百年不遇的奇才,他天賦極高,十幾歲時築基,三十歲上凝丹,步入修行之門至今不過百餘年,已成為這一輩弟子中的翹楚。
擂臺賽上,登臺的選手們都拿出了自己精心鍛造許久的珍貴法器,偏他一人手執一截枯枝跳上臺去——據說是與同門師兄弟打了賭,哪怕是這樣,他還是穩穩當當站到了最後,奪冠之時,那段死得不能再死的枯枝落到地上迅速生出了新芽,開了一枝繁盛的桃花,襯著少年人眉目俊朗、意氣風發。於是一夕之間,“枯木逢春”的名頭便傳遍了仙門百家。
也一度因為他,本次仙門大比觀戰席上一位難求。
這搭話的人正驚豔於方才遠遠一眼看到的那段緩袖流雲、白衣翩然的情景,而候在場外的蕭椒——那位千百年不遇的“辣椒”仙人,此時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
還沒收回去,他便被旁邊穩重老成的青年拿扇子狠狠敲了下頭。
“蕭師弟,你能不能認真點!”
敲蕭椒頭的是他家掌門師叔的嫡傳大弟子邱採白,按著入門修行的時間來算,他也該叫對方一聲“師兄”。雖然邱師兄同蕭椒不是一脈,但是鑒於蕭椒那十年有九年都在外面雲遊的便宜師父沒能趕回來參加這盛會,掌門師叔便欽點了邱採白來看著蕭椒。
掌門師叔那一脈的人慣來做事板正,蕭椒最頭疼的就是跟他們打交道,還得裝模作樣,不勝其煩。
邱採白語重心長:“蕭椒師弟,‘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注】……”
蕭椒敷衍點頭,答得比誰都順口:“謹遵師兄教誨!”
“你今日的對手是歸元門的大弟子,修行五百年,據說如今已經邁進破丹期了,你在韻丹這一步卡了這麼久……”
蕭椒一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姿態。
邱採白當然知道這個師弟是千百年來難遇的修行奇才,但是看著他這樣散漫,著實有些擔心谷山師叔的那種散養法將這好苗子給蹉跎了。
跑得比誰都快的人如果不好好教,恐怕將來摔得比誰都狠。
但是蕭椒顯然不理解邱師兄的擔憂,他抓了一片草葉子漫不經心地把玩,表面還是端端正正回道:“是,師兄,我回去一定勤勉修行。”
蕭椒本人其實沒有什麼上進心,雖然有驚人的天賦,但是總是懶懶散散的,精進修為都是隨緣——不然也不至於在韻丹上卡了數年。
邱採白實在接不下去話,喊了旁邊禦風趕來找蕭椒討劍的蕭逗:“那個蕭……師弟,你在這陪著你師兄,我去找掌門回稟。”
邱採白不是很想喊出谷山真人門下的這四個師弟的名字,尤其是他們中有誰湊一塊的時候。
暉月峰上谷山真人與他四個徒弟的居室同塵堂門口,有一方菜園子,裡頭種著些自生自滅的蔬菜,第一塊地裡種著辣椒,後頭依次種了土豆、大蒜、冬瓜、白菜等等,他們師兄弟四個的名字——蕭椒、蕭逗、蕭算、蕭冬,就是按這些蔬菜來取的。
全塵息門都能想到谷山真人的五弟子——如果有的話,他的名字不是蕭白就是蕭菜。
谷山真人不僅是個雲遊浪子,還是個取名鬼才。
當然,穩重如邱採白,這話他是不能說出來的。
蕭逗擺出一副溫順憨厚的樣子:“好的邱師兄。慢走邱師兄。”
邱採白走遠了,蕭逗才湊到蕭椒身邊,小聲問道:“小辣椒,一會兒比賽你多大把握?”
他們這一脈人丁稀少,師兄弟四人中有三個都是谷山真人雲遊的時候撿回來的,只有蕭椒一出生就在塵息門裡。按入門時間排輩分,蕭椒便是大師兄,但是從年齡上看,蕭椒卻比晚他兩年入門的蕭逗小上一輪。不過他們一起生活了百多年,成日沒大沒小鬧慣了,倒也不太在意師兄師弟的頭銜和輩分。
蕭椒看了看蕭逗的神色,失笑道:“我讓他三招也能拿榜首,你信嗎?”
“信信信。”蕭逗扶額無奈,“你好好表現,別闖禍就成。師父他老人家在回山的路上了。”
蕭椒一聽這話,雙眼泛光。
谷山真人——程谷山,蕭椒那喜雲遊的便宜師父,雖然沒怎麼正經教過蕭椒本事,但是他每次雲游回來都會給他們師兄弟四個帶許多新鮮玩意兒,對蕭椒來說,師父回來就有驚喜。
他快快樂樂地想:嘿嘿,這次我拿榜首也給師父一個驚喜。
大比最後一天一共有三場比試,要決出最終的前三名,壓軸的這一場,蕭椒對上歸元門的鐘銘遠,勝者便是此次仙試榜首。
這是最受矚目的一場。
那位“辣椒”仙人上場的時候,場外的人都都自覺地屏息凝神,準備好好看一看這位傳說中的天才。
少年人端端正正站在場上,身形筆直,仿若一根修長的、頂天立地的竹。
他模樣俊得紮眼,身披一段日光,白衣飄飄,眉眼昳麗,唇角微彎,帶著張揚的明媚,是那種畫本子裡一劍分潮的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模樣,遠遠地一眼看過來,不知道能勾在場多少女修士的心去。
這麼一比,另一邊的鐘銘遠已經被襯得有些暗淡。鐘銘遠是個好面子的,哪裡甘心一上來就被人壓一頭,他佩劍出鞘,試圖靠裝腔作勢來挽回點面子,對蕭椒道:“拔你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