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西北軍在西邊的隴右縣城打了一仗,司徒殿知道自己這次是有事情要做的。
只不過這和他能不能回到司徒家的干係不大,打贏也好,打輸也罷,他都只能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他犯的那些事情,可不是一場勝利就能夠解決的。
何況表面上他只得罪了那位上皇,可是暗地裡他也得罪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只是皇帝顧及司徒正德面子,沒有過分苛責於他這個司徒家的子嗣,換做是任何一個家族的子弟,司徒正德已經被流放到草原上或者是極寒之地。
他所說的自己有事情要做,是每逢大戰就會有很大的傷亡,按照西北軍的習俗,他們需要為這些刻碑。
其實每年來這裡的工匠不少,可是願意在這種窮鄉僻壤待長久的人,不是很多,所以他們只會等到有大戰結束之後,才會再來這裡。
只有司徒殿這種特殊原因的,還有西北軍退下來的老兵,以及那些學徒,才願意在這裡長久地刻碑。
大戰結束後的某天清晨,司徒殿見到了一個他沒想到會見到的人。
按理來說,他在這裡,他這位祖父不應該來的。
老人本來是不打算來這裡的,來這裡也只是空添些念想,沒什麼多餘的用處。
可是臨安那個老傢伙先走一步,是為了給皇帝一個讓天下戰慄的機會,也是給他一個見到自己孫子的機會。
不同於對司徒霏的那種培養和教育,司徒正德對於自己的次孫,只有溺愛,不然司徒殿一個將門子弟,也不會淪落到在京城中被人罵做軟骨頭。
看到滿身疲憊的老人,司徒殿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怎麼和這位十分溺愛他的祖父說話。
他是他不假,可是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不是他了。
老人身邊沒有帶太多的人,只有嚴鎮一個人,就連早就在西北軍軍中陳南都沒有跟在他身邊。
明面上的司徒正德,正在慢慢悠悠地返回長安城,而那些人自然也當都守衛在他身邊。
在司徒正德眼裡,司徒殿黑了也瘦了,整個人不再有離開長安城之前的那種浪蕩,已經穩重起來。
和司徒正德那種溺愛的眼神看到的不一樣,嚴鎮看著司徒殿的身上總有一種危險,他覺得司徒殿現在要比以前危險,那種危險不是司徒殿自己不安全,是讓他覺得不安全。
司徒殿站在司徒正德幾步開外,作揖說道:“孫見過祖父,祖父身體安康。”
司徒正德笑的像是個鄰家和藹的老人,他說道:“過來一下,讓祖父看看我的阿殿變成什麼樣了。”
每次聽到這個稱呼,司徒殿就有一種汗毛聳立的感覺,何況眼前這個喊他的人,是他的祖父,司徒正德。
司徒正德在司徒殿的眼裡就是那種殺神級別的存在,他本以為自己這位祖父只是個打仗的好手。
直到他看了一些早年的邸報,以及原主在書上記錄的那些數字,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第一次看見的,那個慈祥無比的老人,是個在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大人物。
自那之後,司徒殿就有些不太敢直視司徒正德的眼睛,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他覺得自己會說不出話來。
只是司徒正德呼喊他,他也不能不上前去。
走到司徒正德身邊之後,司徒殿只覺得渾身不舒服,有一種被獵人盯住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窒息。
司徒正德拉過他的手,把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感覺到司徒殿的脈搏有力,這才鬆開他的手。
老人想問問他的傷勢,可是一想起他受的傷,老人就覺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便低頭咳嗽起來。
看著他咳嗽起來,司徒殿下意識地去拍他的後輩,老人低頭咳嗽了片刻,便抬起頭說道:“你身體最近好些沒?傷口還痛嗎?我這裡有些上好的藥膏。”
司徒殿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得說下自己切身的感受,“疼是沒有之前那般了,只是每到夜裡,總會覺得胸口發悶,心頭有如刀絞。
最讓人覺得難熬的,是每次胸口發悶時,總會夢到些當時的景象。您也知道,自從那次被刺傷之後,我就記不住太多的事情了。
可偏偏是那場景一直在我的腦海裡出現,每經歷一次,總叫人睡不好覺。”
司徒正德皺眉,回頭看向嚴鎮,嚴鎮看到司徒正德的眼神,連忙說道:“太醫說過,阿殿好起來就已經是奇蹟了。像他這種心脈受損的人,不留下些後遺症是不太切實的。
只是似這般夢魘的情況,倒是沒有人說過,回京之後,我親自去太醫院那邊問個清楚。”
聽完嚴鎮的話,司徒正德轉過頭來,輕聲問道:“你想起那個刺傷你的人,是怎樣的面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