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過去了,還真是一點沒變。
我餓了,進去先吃了為歡迎我而準備的午飯,然後我坐在椅子上,靜靜思考著未來的打算。
生病的時候我的意識一直是混沌的,回想起來簡直像一場我無法操控的夢一樣,荒誕又很真實,就在兩天前的下午,我的夢境不知為何轟然破碎了,我坐在宋醫生面前玩熊娃娃的時候,突然說:“宋醫生,你真好看。”
宋醫生點頭,繼續認真寫報告。
我撇著嘴巴:“你不要敷衍我,宋醫生,我是真的覺得你很好看。”
他的筆尖停頓了一瞬,然後抬起眼睛來看我,他的眼睛實在是有點好看,深黑的瞳色完全符合我的審美,裡面有點茫然,還有點無措。
我對著他微笑:“怎麼?……宋醫生,我頭有點疼,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如果你有空的話,陪我說說話吧。”
他猛然站起,筆和記錄齊齊掉到地上。
透過所有測試後,他在記錄上打下最後一個勾,直視著我:“恭喜你,可以出院了。”
我說:“你不開心嗎?”
宋醫生搖頭:“只是很突然。”他跟我提過,在此之前,我並沒有任何恢複的跡象,無望到我父母幾次都以淚洗面離開這裡。
我想了想,說:“可能我就是為了讓你理我。”
他的嘴角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可是面對這直接的調笑,最後他轉過了頭,選擇不再多看我一眼。
思考了半天,我沒能想出一個結果來,整個世界於我而言都像是被漂白了一樣,與其說我已經活了四十七歲,更不如說我是一個剛剛降生的嬰兒,對要發生的一切和應該要發生的一切都懷抱著未知的敬畏和探索的狂熱。
以及——報告雖然表明我已經好了,但我總覺得我的心好像缺掉了一塊,我似乎失去了某種至關重要的東西,但宋醫生說這是正常情況,可以算作治療後遺症,只要我積極參與到生活中去,並不是不可逆轉的。他說得對,現在我身邊的一切都很正常,也和從前沒有什麼差別。
但是我還是決定嘗試嘗試。在我的要求下,管家為我找來了一些舊物,我在這些東西裡翻翻找找,試圖找到我缺失的東西。
一把簡陋步木|倉,是我最開始接觸武器時自己動手做的。
一個已經使用過的廢棄降落傘,旁邊不知道誰用漆黑的記號筆寫下一行小字,尤其難看,反正不是我的字:第一次軍事演習。
以及一瓶已經過期了快二十年的彩虹糖,在我印象裡這種糖果已經停止上架了,我搖了搖,裡面好像還剩幾顆,但過於它的事情我已然忘記了。
我苦惱地將他放在一旁,沒有任何記憶。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本《理想國》,應該是我在戰爭歲月裡閱讀過的,裡面好像夾了什麼東西,我將它拿出隨手翻了翻,從裡面掉出了張老照片。
照片上只有兩個人,背景是戰時醫院,後面還有人挑著擔架,很多很多護士。
我和宋醫生並肩站在一起,我們之間的體型差距很明顯,他低我一個頭,我站著標準的軍姿,昂首挺胸,神色嚴肅,目光專注,而宋醫生的姿態則有些靦腆,怯怯地看著鏡頭。
第一眼過後,我就覺得這張照片很重要,為什麼?是因為宋醫生嗎?我和他原來這麼早就認識了?我們怎麼認識的?他是不是那時候就暗戀我?會吧會吧畢竟他看起來真的很不好意思啊,而且我可真是個大帥比啊——
我將照片反過來,又看到那行醜陋的字:
我最愛的望大英雄。
還有一顆簡陋的、用黑色筆畫出的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