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問了孩子是誰的,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陳念說。
宋意閉了閉眼逼退眼眶的酸意,再睜開,繼續問:“他們是怎麼說我的?”
“他們沒說什麼。”陳念如實彙報。
“我覺得他們很想你。”
淚水終於決堤而出。
宋意是想要慢慢告訴他們的,她和家裡決裂這幾年裡單方面音訊全無,她也知道有了孩子不能瞞著家裡,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那兩個優雅了一輩子的人。
他們任性的女兒不僅去選擇他們看不上的行業,現在還給自己生了個孩子。
自由與保守兩種思維的碰撞在數年前就曾引起山崩海嘯,新和舊的對撞往往以一地狼藉收場,宋意孤身獨處的時候覺得自己堅不可摧,但當她不得不面對從小生長的環境時,她彷彿又一次回到了彷徨無措的少年時光。
她的父母會用最嚴格的標準挑剔她的一言一行,就連每次失望的表情都一模一樣,她不是被哄著長大的,她父母做出最大的讓步就是允許她在自己的房間裡好好想清楚。
宋意因此有了足夠多思考的時間,思考的結果就是,她現在變成了那個家完全不可能接受的樣子。
宋意的父母希望她認認真真讀書,進入最高階學府,結識一個溫柔有擔當,不嫌棄她身體不好不能生孩子的apha,然後從一個循規蹈矩的囚籠嫁入另一個循規蹈矩的囚籠。
宋意沒能達到任何一條他們的設想,對他們來說,宋意是個失敗品。
但陳念說他們想念宋意,宋意一下子就相信了,就如同她能從數年如一日規規矩矩簡短的節日祝福簡訊中讀出他們的情緒一樣,她在那樣的家庭裡浸淫了十幾年,她完全能捕捉到剋制之下微妙的情緒波動。
很諷刺,她壓抑的家庭訓練了她解讀情緒的能力,現在成了支撐她演藝事業最重要的本領。
宋意抬手擋住眼睛,她不想在陳念面前落淚,張醫生也說她現在需要儲存體力,她用深呼吸平複情緒,躲避著陳唸的目光,對她說:“他們來了之後,先別讓他們見到我。”
兩方都需要一定的緩沖。
“好。”陳念答應了。
她在宋意的病床邊坐下,掏出剛剛臨時從走廊自動販賣機買的巧克力,輕聲問宋意:“要不要吃點?”
宋意搖頭。
“小安去拿你的待産包了,她馬上過來,現在你需要什麼盡管告訴我,我都能給你弄來。”陳念說。
宋意依舊搖頭,“沒事,我現在感覺還不錯。”
“我還叫了沈遇。”陳念繼續說。
宋意一笑,先是父母,後是安嘉禾,最後是沈遇,陳念真是把所有和她相關的人都通知了個遍。
“我是要生孩子,又不是要死了。”宋意故意開這種玩笑,試圖緩解剛剛過於凝重的氣氛。
陳念配合著笑了笑,兩人默契地裝作剛剛一瞬間的情緒崩潰並不存在。
“沈遇怎麼過來?最近的航班在六個小時之後。”宋意對此很清楚。
陳念聳肩,“那我不管,她要是趕不上,那是她自己的事。”
宋意知道沈遇有多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她想如果沈遇趕不上,以那家夥的小心眼,她可能要追悔終生。
陳念也想,如果沈遇這一次趕不上,她就不可能追得到宋意了。?